陈小满的手指离那束黑雾丝线只剩半寸,绿液溅上肩头的瞬间,皮肉像是被烙铁贴过,火辣辣地抽着疼。他没停,反而借着前冲的力道把符针狠狠扎进鳞片缝隙。
咔。
一声轻响,像是冰面裂开第一道纹。紧接着,整条手臂猛地一颤,关节处的骨刺剧烈抖动,五指蜷缩成钩,却没能收回。陈小满咬牙顶住反震的劲道,掌心发烫,护甲在胸口嗡鸣不止,像要炸开。
“中了!”黄大贵在后方嘶声喊,声音带着喘,“再往里推!别松手!”
陈小满左手死死按住胸口,灵力顺着经脉往下压,右手稳住符针,一点一点往深处送。裂缝里的阻力极大,仿佛戳进了凝固的树胶,每进一分都得耗尽力气。
突然,那手臂反向一拧,腕节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绿液顺着符针倒流,眼看就要烧到他的指尖。
“老黄——!”
风来得比话还快。一道灰影贴地卷出,吹起碎石和尘土,直扑棺身。那手臂动作迟滞了一瞬,陈小满趁机猛推,符针彻底没入。
“噗——!”
一股腥臭的绿血喷了出来,溅在脸上温热黏腻。陈小满下意识闭眼,耳边却炸开一声怒吼,不似人声,倒像百蛇齐嘶,震得耳膜生疼。
手臂抽搐着缩回棺内,速度快得带起一阵风。棺盖合拢的刹那,几滴血落在地上,滋啦作响,焦黑的坑洞迅速蔓延。
陈小满踉跄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吸粗重。肩头的伤开始发麻,像是有虫子顺着血管往上爬。
“你怎么样?”黄大贵跑过来,伸手想扶,又不敢碰他。
“还活着。”陈小满咧了咧嘴,抬手抹了把脸上的绿血,指尖发黑,“就是这玩意儿……有点邪门。”
黄大贵盯着他肩头,眉头皱成疙瘩:“腐蚀还在扩散,得赶紧处理。”
“等会儿。”陈小满低头看着手中残剩的符针,半截已经发灰断裂,沾着的绿血正缓缓蠕动,像活物一样试图爬回针尖。“它怕这个。”
“谁?”
“柳七爷。”他冷笑一声,把符针攥紧,“刚才那一声不是疼出来的,是气的。他以为自己藏得好,结果被我捅了个对穿。”
黄大贵眯眼看向深渊中央的陨铁棺。棺体静止片刻后,忽然开始缓缓旋转,方向与之前相反,速度越来越快。地面随之震动,裂缝边缘的碎石一颗颗跳起,又落下。
“不对劲。”黄大贵低声道,“它在吸。”
“吸什么?”
“龙气。”老头脸色变了,“不是被动抽取,是主动吞。整个地脉的能量都在往它身上聚。”
话音未落,棺身表面浮现出一层暗影,像是水波晃动,渐渐勾勒出画面。
一间老屋,木门虚掩。
院子里晾着的衣服随风轻摆,一只布鞋掉在地上,鞋尖朝外。
陈小满瞳孔一缩。
那是他小时候住的老宅。
画面继续推进。夜雨滂沱,屋檐滴水如注。一道黑影从院墙翻入,落地无声。接着是脚步声,很轻,但每一步都踩在心跳上。
屋里传来奶奶的声音:“小满,别出来。”
然后是一声闷响,灯灭了。
陈小满喉咙发紧,手指不自觉掐进掌心。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眼睛却移不开。
黑影推门而入,手里握着一截泛青的骨头,顶端刻着“天灵”二字。他站在床前,俯视着床上的人影,慢悠悠开口:“陈家血脉,阴煞孤星,果然好材料。”
镜头一转,是年幼的自己躲在柜子里,透过缝隙往外看。雨水打湿了衣角,他不敢动,连呼吸都屏住。
黑影忽然抬头,目光直直穿透画面,落在现在的陈小满脸上。
“你也在看?”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笑,却没了之前的从容,“看得清楚些,这一幕,是你命里的根。”
陈小满没答,也没动。但他眼神变了。
不再是愤怒,也不是恐惧。
是冷。
他盯着那画面里的黑影,忽然发现对方出手时有个习惯——每次发力前,右肩会先下沉半寸,像是蛇蓄势待发前的收缩。
而且,他用那块头骨点人时,总会避开左手第三根手指。
为什么?
“老黄。”他忽然开口,声音平稳得不像刚受过伤,“你说仙家真身最怕什么?”
黄大贵愣了一下:“纯阳之血、破煞符火、还有……阴阳玉。”
“我记得奶奶有块玉佩。”陈小满慢慢站起身,肩头的麻木感已经蔓延到锁骨,“她从来不离身,那天晚上也不见了。”
“你是说……”
“他怕的不是我。”陈小满握紧手中的符针残片,金属边缘割进掌心,“是他怕那块玉。”
黄大贵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棺体旋转骤然加速,一圈圈金色气流从地底涌出,被强行吸入棺身。那些光影也随之扭曲,老宅的画面开始破碎,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张人脸——全是陈家人,睁着眼,无声呐喊。
“他在用怨念养魂。”黄大贵脸色发白,“一旦完成融合,就不是半实体了,是真正的归位。”
陈小满没看他,只盯着那口棺材。护甲贴在胸口,温度越来越高,几乎烫人。他知道这不是预警,是共鸣。
刚才那一针,不只是伤了手臂。
更像是惊醒了某种沉睡的东西。
“它怕纯阳血,也怕阴阳玉。”他低声重复,像是在确认,“但它更怕的,是我能看见它的真身。”
黄大贵猛地抬头:“你是说……它现在暴露在你眼里,等于没了遮掩?”
“所以它急了。”陈小满抬起右手,残破的符针尖端还挂着一滴绿血,正缓缓变形,像要凝聚成人脸轮廓。“它不怕攻击,怕的是被人看穿。”
话音刚落,棺盖中央忽然裂开一道细缝。
不是为了伸出手。
是为了睁开一只眼睛。
竖瞳,金黄,瞳孔边缘布满细密血丝,直勾勾盯住陈小满。
他没躲。
反而向前走了一步。
“你当年没杀我。”他说,“是因为你不能碰我,对吧?我的血,对你来说是毒。”
那只眼眨也没眨。
但从缝里溢出的气息,明显紊乱了一瞬。
陈小满笑了下,抬手将符针往肩头伤口一插。
鲜血涌出,混着绿血滴落在地。
两种液体接触的瞬间,发出轻微的爆鸣,像是雪落在热锅上。
棺体震动了一下。
那只眼迅速闭合。
“原来如此。”陈小满喘了口气,腿有些发软,“我不是祭品。”
他是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