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底的石块又跳了一下,表面那道裂痕缓缓闭合,像眼皮一样。
陈小满没动,护甲还贴在胸口,热度没降。他盯着那块乌黑的石头,手指慢慢从怀里抽回,掌心全是汗。
“走。”他说。
黄大贵愣了下,“啥?这就走了?”
“它认得我。”陈小满声音压着,“刚才那根红线,是冲着我的血来的。再待下去,它要不是把我拽进去,就是把整个巷子掀了。”
老头咂了下嘴,低头看了看自己焦了一圈的裤脚,“也是,这玩意儿连灰仙气都烧得动,咱俩现在跟纸糊的似的,打不过就别硬撑。”
两人转身往回跑,脚步刚迈出去,身后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在地下咳了一口。
地面猛地一震,裂缝从坑边炸开,蛛网般朝四周爬去。一块青砖被顶起半尺高,又砸落下去,尘土扬起来蒙了一脸。
“它活了!”黄大贵喊。
“别回头!”陈小满咬牙加速,护甲突然嗡了一声,银光一闪即收。他知道那是预警——不是攻击,是在提醒他快逃。
他们一口气冲出三十步,直到撞上一处断墙才停下。陈小满靠墙喘气,手按在胸口,护甲的温度还在往上爬。
“得查清楚那是什么东西。”他说。
“你还想回去看?”黄大贵瞪眼,“它刚才那一下,地脉都在抖,再靠近怕是要把咱们当养料吸了。”
“不弄明白,它明天就能长到我家门口。”陈小满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你记得白小染留下的那点狐仙本源吗?我能用。”
老头皱眉,“你要拿她的东西去探那个邪物?她要是醒了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我又不是碰她的肉,就借一丝气息。”陈小满盘腿坐下,指尖抵住眉心,“她沉睡的时候还能自动护主,说明本源有灵觉。我现在就是问问它——那块石头,到底是不是个棺材。”
黄大贵嘟囔几句,终究没拦他。
陈小满静下心,体内残存的灵力缓缓游走,引着那一缕藏在经脉深处的狐仙气息上升。那感觉像摸进一团温热的雾,滑不留手,却带着野性。
他将这股气息凝在眉心,轻轻往前送。
感应刚触到坑底,一股寒意猛地扎进脑海。
画面闪现:一口乌黑的棺材,四角钉着青铜蛇首,棺盖上有符文流动,像是在呼吸。棺内躺着半具人形,下半身化作鳞片与蛇尾,上半身穿着破旧道袍,胸口插着一根骨刺,血顺着裂缝往下滴。
滴、滴、滴。
每滴一滴,棺材就轻震一次。
然后,一个声音响起,不高,也不冷,就像熟人打招呼:
“你奶奶没教过你,别乱看别人家的棺材吗?”
陈小满浑身一僵,立刻切断感应。
他睁开眼,额头全是冷汗,嘴里泛起铁锈味,喉咙发干。
“怎么了?”黄大贵扶住他肩膀。
“不是石头。”他喘着气,“是棺材……里面有人,还没死透。”
“谁?”
“不知道。”陈小满抹了把脸,“但他在等我。而且……他认识我。”
老头脸色变了,“等等,你说它是冲你来的?那你刚才用狐仙本源去探,岂不是等于递了拜帖?”
“我知道。”陈小满站起身,“但它已经知道我在了。躲没用。”
“那现在怎么办?”
“去看清楚。”他抬头看向巷尾,“既然它落在这儿,那就一定有目的。我们刚才只看到它动,没看到它做什么。得再靠近一点,看它到底在吸什么。”
黄大贵翻了个白眼,“你这是嫌命太长?”
“你不来拉倒。”陈小满往前走。
老头叹了口气,嘀咕着“又要背锅又要扛人”,抬手掐了个诀,身形一晃,变成一只灰毛巨鼠,尾巴粗得像擀面杖。
陈小满爬上它的背,抓住一撮毛。
巨鼠后腿一蹬,跃过一道两米宽的裂口,落地时前爪打滑,差点栽进坑里。蒸汽从下面冒上来,带着腐土和硫磺的味道。
“底下有暗河。”黄大贵变回人形,蹲在一块塌陷的屋檐上,“而且水流不对劲,是往上走的。”
陈小满眯眼望去。
远处巷尾,地面彻底裂开,一道百米长的深渊横在眼前。边缘焦黑,像是被火燎过。风从下面往上吹,卷着灰白色的雾。
而在深渊中央,那口乌黑的棺材正悬浮在半空,离地约三尺,表面纹路如血管般起伏,每一次搏动,都有金色的气流从地底被抽出,缠绕在棺身周围,缓缓渗入。
“那是……龙气?”黄大贵声音低了下去。
“地脉精华。”陈小满盯着那股金流,“它在把自己焊进地底,像接电源一样。”
“接完了呢?”
“要么复活,要么炸了整条地脉。”他握紧拳头,“不管哪种,咱们都得拦。”
“可我们现在连靠近都费劲。”老头指着前方,“你看那些平台,碎得像饼干,一脚踩错就掉下去喂河里的东西。”
陈小满没说话,目光落在护甲上。银光安静地贴在胸口,不再发烫,但能感觉到它在微微震动,像是心跳同步。
“它刚才挡了那根红线。”他说,“说明它能识别敌意。只要我不主动挑衅,它就不会乱来。”
“你打算拿它当盾牌?”
“不然呢?”他往前走,“你掩护我,我要靠近到能看清棺材全貌的距离。”
黄大贵骂了一句,还是跟了上去。
他们沿着断裂的墙体边缘挪动,每次跳跃都得计算落点。有一次陈小满踩中一块松动的砖,整个人往下坠,全靠黄大贵甩出尾巴缠住腰才拉回来。
“下次我真不管你了。”老头喘着气。
“你舍不得。”陈小满咧嘴一笑,脸上却没轻松的意思。
终于,他们抵达深渊边缘。
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风声呼啸。那口棺材静静悬在中央,纹路跳动频率越来越快,吸收的龙气也由细流变成漩涡状的光柱。
陈小满俯身,手撑在一块凸起的石沿上。
就在他视线锁定棺盖的瞬间,护甲猛地一震。
银光暴涨,却没有射出光箭,而是像水波一样荡开一圈涟漪,映出棺材表面的纹路——那些原本杂乱的刻痕,在光中竟组成两个字:
**柳七**。
“是他。”陈小满低声说,“柳七爷……还没死。”
黄大贵倒抽一口冷气,“难怪它冲你来。你们两家的仇,它记了一百年。”
“不止是仇。”陈小满盯着那口棺材,“它是故意选这个时候出现的。井底的龟、奶奶留下的口诀、白小染的狐毛……全都跟它有关。”
“所以它不是来找你的。”老头眯眼,“是来让你来找它的。”
陈小满没答话。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从流星坠落,到红线试探,再到刚才的精神反窥,对方始终没有真正攻击他。
像是在引导。
像是在等他靠近。
他抬起手,看着指节上的血痕。那血,曾滴入至阳井,也曾画下血契。
如果这棺材真是为他而来……
那么,它要的可能不是他的命。
而是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