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木刀插进地面的瞬间,巷道上方的雷云猛地一缩。那团黑得不像天色的东西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漩涡中心骤然亮起一道紫光,像睁开了眼睛。
陈小满没动,右手还按在刀柄上,左手护着胸前的阴阳玉。他能感觉到玉在发烫,不是先前那种灼人皮肉的热,而是一种从内往外涌的温,像是烧透的炉膛刚被吹了一口风。
“嗡——”
空气震了一下。
紫雷劈下来的速度比念头还快,直冲玉佩而来。陈小满瞳孔一缩,掌心灵力本能翻腾,可还没等他结出防御符印,那道雷已经撞上了玉面。
预想中的炸裂没来。
雷光像是撞进了一张看不见的网,先是凝滞半瞬,接着竟一点点渗了进去,如同水滴落进干裂的泥地。玉表面浮现出细密纹路,泛着微弱金光,像是活了过来。
“它……吃雷?”黄大贵趴在地上嘟囔了一句,嗓音含混,显然还没完全清醒。
白小染依旧靠墙躺着,额头湿漉漉的,一缕血丝顺着眉骨滑到脸颊。她嘴唇轻轻颤了颤,却没有说话。
陈小满盯着玉,心跳比刚才那一击还猛。他知道这玉不简单,奶奶留下的东西哪有普通的?可它居然能吞天雷,这就不是“不简单”能解释的了。
又一道紫雷落下。
这次他有了准备,灵力提前在胸口布了一层薄罩。雷光穿透罩子,依旧被玉吸了进去。但这一次,玉的反应不一样了。
一股金流从玉中窜出,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爬。那感觉不像电流,倒像是有人拿烧红的针在经脉里划拉。他咬住后槽牙,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
“操……”他低骂一声,膝盖微微打弯。
体内五仙本源跟着震荡起来。狐火、黄烟、灰影、白骨香、赤鳞气——五股气息乱成一团,像是要挣脱束缚自己跑出来。他赶紧闭眼,用意念死死压住,一边回忆奶奶梦里说过的话:“玉承天命,非死即融。”
现在看来,是“融”的前兆。
第三道雷落下的时候,他已经不再抵抗那股金流。反而试着引导它走周天循环。灵力顺着金气流向丹田,再沿督脉上行,过百会,绕膻中,最后回流至玉中。
一圈走完,胸口那股撕裂感轻了不少。
更奇怪的是,玉里溢出一缕极细的金气,像根丝线似的飘向空中。金丝悬在半空不动,四周三尺内的阴霾竟缓缓退开,连地上积的黑水都泛起点点反光。
“这玩意儿……还能驱邪?”黄大贵撑着胳膊想坐起来,结果牵动伤口,“嘶”了一声又趴回去。
陈小满没理他,目光死死锁住头顶雷云。
那团云原本翻滚如沸,此刻却安静了下来。漩涡仍在转,但节奏变了,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突然,云层深处传来一声怒吼。
“尔等蝼蚁,竟敢扰我根基!”
声音沙哑扭曲,带着蛇类吐信般的嘶鸣,却清晰得像贴着耳朵吼的。整条巷道的水泥墙都被震得簌簌掉渣,几块松动的砖头直接砸了下来。
黄大贵“哇”地喷出一口血,脑袋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白小染睫毛抖了抖,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忽然加深了一瞬。
陈小满耳朵嗡嗡作响,眼前发黑,但他硬是站着没倒。他知道这声吼不是冲着黄大贵来的,也不是为了吓唬他。
这是警告。
更是试探。
他慢慢弯腰,从黄大贵断尾处蘸了点血,在地上补了个角符。这是匿形诀的最后一笔,画完之后,三人身上的气息几乎淡到消失。
做完这些,他抬头,直视雷云。
“你要是真有本事,”他把桃木刀从地上拔出来,横在身前,“就亲自下来。”
话音刚落,云层猛地一颤。
那股压迫感骤然收紧,仿佛整个天空都在往下压。陈小满呼吸一窒,脚底青砖“咔”地裂开一道缝。
可下一秒,雷光竟开始收敛。
紫雷不再降落,云中怒吼也戛然而止。那团黑云缓缓旋转,像是在重新评估什么,最终一点点向上退去,露出一角灰蒙蒙的夜空。
巷道恢复了寂静。
只有阴阳玉还在胸口微微发烫,表面残留一道金痕,像是被什么刻过。
陈小满低头看了眼昏过去的黄大贵,又望了眼白小染。她额上的血已经干了,脸上的表情比之前松了些,甚至有点像睡踏实了的孩子。
他伸手摸了摸玉。
温的,稳的,像颗跳动的心脏。
“不是劫雷。”他低声说,“是来认主的。”
正说着,玉突然轻轻震了一下。
不是回应,更像是……警觉。
他猛地抬头。
雷云虽已退去,但巷口方向的天空却起了变化。原本散开的乌云正在缓慢合拢,不是刚才那种狂躁的翻滚,而是有序地收束,像一张网正在重新编织。
更诡异的是,空气中飘来一丝气味。
不是血腥,也不是腐草。
是熟透的桃子。
甜得发腻,闻久了让人头晕。
陈小满皱眉。他记得这种味道。
小时候奶奶供堂口,每逢初一十五都会摆一碗鲜桃。她说那是请仙的引子,能让看不见的东西闻香而来。
但现在没人摆桃。
也没有香火。
只有那股甜味,越来越浓。
他刚想后退一步,怀里的玉突然发出一声轻鸣。
像是警告。
又像是兴奋。
巷口的地砖“啪”地裂开一条缝,一根嫩绿的芽从缝隙里钻了出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条、分枝,短短几息就长成了一棵小桃树,枝头挂着三颗青里透红的果子。
陈小满盯着那棵树,手慢慢握紧了桃木刀。
刀身突然变得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