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满的手指离那片水晶碎片还差半寸,腕子忽然一紧。不是被谁抓住,而是地缝里钻出的一缕绿意缠了上来,像根细藤,轻轻往回拽。
他猛地顿住。
眼角余光扫到林悦——那人躺在碎石堆里,嘴角全是血,可眼睛亮得吓人,右手正缓缓探进夹克内侧。
陈小满没再犹豫,翻身站起,膝盖咯吱响了一声。他冲人群吼:“都退后!”
声音干得像砂纸磨铁,却硬生生把沸腾的场面撕开一道口子。几个举着钢筋往前冲的居民愣住了,回头看他。
就在这一瞬,林悦按下了按钮。
腰后背包上的红灯开始闪烁,倒计时三十二秒。
“你们以为这就完了?”林悦咳着血笑出声,“这楼底下埋了七个点,炸起来连渣都不剩。”
没人动。
空气像是凝住了,连风都停了。远处警笛还在响,但太远,够不着这儿。
陈小满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掌心。他双手合十,又猛地拉开,一道微弱的银蓝光膜自地面升起,呈半圆罩住整片停机坪边缘。居民们被圈在里面,高层则被隔在外面。
光膜刚成型,轰地一声,第一处炸点在东侧楼梯井爆开。冲击波撞上屏障,整个罩子剧烈震颤,裂出几道蛛网纹。
陈小满脚下一滑,单膝跪地,手撑着地面才没趴下。
“再来!”他低吼,灵力从胸口拼命往外抽,像是从干涸的井里打水。每拉一下,肋骨就像被人拿锤子敲过一遍。
第二处炸点在配电室引爆,火光冲天,浓烟滚滚。防护罩晃得更厉害,边缘开始剥落光点,像烧尽的灰烬飘散。
一个年轻男人抱着孩子缩在角落,抬头看着那层越来越薄的光,声音发抖:“他还撑得住吗?”
旁边老太太死死攥着拐杖:“你别动,他要是倒了,咱们全得跟着陪葬。”
林悦躺在地上,盯着陈小满的背影,忽然笑了:“你护他们?他们当初可是把你当灾星赶出门的。”
陈小满没回头,只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可我现在站这儿。”
第三处炸点在地下车库触发,震动让整栋楼都在摇。防护罩终于撑不住,咔嚓一声碎成无数光斑,消散在空中。
陈小满整个人向前扑倒,手掌砸在水泥地上,擦掉一层皮。
但他立刻撑了起来,靠着一根断裂的钢柱,重新结印。这一次,他没再试图撑起大范围屏障,而是将残存灵力压缩成一道弧形壁障,挡在居民与爆炸路径之间。
第四处炸点响起时,冲击波被偏转向上,掀飞了半边冷却塔。
第五处、第六处接连引爆,每一次震动都让他耳朵嗡鸣,视线模糊。他靠着钢柱,嘴里全是血腥味,分不清是牙龈裂了还是肺出了问题。
最后一处炸点还没响。
林悦盯着他,眼神变了:“你还留着力气?”
“留着揍你。”陈小满抹了把脸,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他走到林悦面前,低头看着这个曾被称为“师兄”的人,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你说我命格带煞,天生不祥。可你看看这些人——他们恨你,是因为你真该死。”
林悦冷笑:“你也快了。”
话音未落,他突然抬腿猛踹陈小满膝盖弯。陈小满本就站不稳,当场跪倒,手肘磕在地上发出闷响。
林悦趁机翻身去摸背包里的备用遥控器。
一只脚踩住了他的手。
陈小满喘着粗气,一脚钉住他手腕,另一只手拽下自己衣领内藏着的一张符纸——黄大贵去年塞给他的“镇魂引”,本来是用来防梦魇的。
他把符纸拍在林悦额头,指尖用力一划,划破皮肤。
“你说你是正统?”他俯身盯着对方眼睛,“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奶奶临死前,封印阵眼用的是自家血?”
林悦瞳孔一缩。
符纸燃起暗红色火苗,瞬间烧透他的眉心。他惨叫一声,整个人抽搐起来,遥控器从指间滑落。
陈小满捡起遥控器,看了一眼剩余时间:00:07。
他没砸,也没扔,而是塞进了裤兜。
转身面向人群。
那些曾被关在电池舱里的人围成一圈,中间是几个瑟瑟发抖的协会高层。有人脸上带伤,有人腿断了,还有一个被电缆缠住脖子,脸色发紫。
“杀了他们!”有人喊。
“烧了这些畜生!”
“让他们尝尝我们受过的罪!”
陈小满一步步走过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在人群前站定,声音不大,却压过了所有怒吼:
“他们已经废了。”
众人安静了一瞬。
“你们现在动手,和他们就没区别。”
一个中年女人举着扳手,手在抖:“可他们抽我们的血,关我们的孩子,让我们活不成死不了……”
“我知道。”陈小满点头,“所以我不会拦你们审判他们。但他们必须活着,站在法庭上,当着所有人面认罪。让他们亲眼看着你们重建生活,看着你们结婚生子,看着你们活得比谁都长——这才是最狠的报复。”
女人的手慢慢放下了。
扳手落在地上,发出沉闷一响。
其他人也陆续退后,有人把受伤的高层拖到墙角,用铁链锁住手脚,没人再打。
陈小满松了口气,转身想走,却觉得天旋地转。
他扶住钢柱,手指抠进金属缝隙,硬撑着不倒。
远处,天空泛起青灰色,天要亮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发白,掌纹里全是灰和血。
裤兜里的遥控器突然震动了一下。
屏幕亮起,倒计时归零。
可什么都没发生。
陈小满皱眉,掏出遥控器翻来一看——信号中断,炸弹解除状态显示为“已失效”。
他愣住。
这不是他关的。
也不是林悦按的。
那谁……
他猛地抬头望向地面裂缝。
刚才那缕绿藤消失的地方,泥土微微拱起,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下面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