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吞没视线的刹那,陈小满的指尖还抵在玉佩边缘。
那层光罩没碎,但他能感觉到它在颤抖,像一张被千斤重压的纸,随时会撕裂。他的半灵体已经开始溃散,皮肤下像是有无数细针在往外扎,每根骨头都发出不堪重负的闷响。
他没昏过去。
不是因为坚强,而是疼得清醒。他用牙狠狠咬住上颚,血腥味在嘴里炸开,脑子被这股刺痛拽回现实。
屏障还在。
可他体内的灵力已经枯得像干河床,玉佩的光全靠一股外来的力量撑着。那股气息温厚、熟悉,带着点老烟袋味儿似的陈旧感——是奶奶的。
她没走。
她一直卡在封印外层,用残存的灵力替他兜底。
陈小满喉咙一哽,没出声,只是把右手死死按在胸口,像是要护住那点微弱的联系。
烟尘翻滚,火势渐弱。
屏障外的爆炸余波终于平息,光罩像融化的蜡一样缓缓收拢,最后缩回玉佩,只剩一道微弱的震颤。
他撑着地面,手肘一软,差点栽下去。
抬头时,第一眼先找白小染。
她还在怀里,小小的身子贴着他胸口,呼吸微弱但没断。耳朵轻轻抖了一下,像是梦里听见了什么。
黄大贵躺在三步外,胸口缓慢起伏,脸上全是灰,嘴角裂着口子,但手指动了动,像是快醒了。
灰仙缩在墙角,尾巴卷着身子,眼睛闭着,可耳朵尖在抖——没死,只是累得动不了。
都活着。
他松了口气,结果一口气没喘完,肋骨就抽着疼起来,像是被人拿钝刀在骨缝里来回刮。
他趴在地上,一只手插进碎石里,想借力站起来。
地下的震动传上来。
不是余波,是某种规律的脉动,像心跳,又像钟摆。
他愣了下,把掌心贴在地上,灵力顺着指缝渗进去。
这一探,脑子嗡地一响。
血池底下压着的东西,原本被邪修的阵法遮得严严实实,现在阵法碎了,那股气息反而透了出来。
厚重、古老、带着封印特有的压制感。
而且……和他体内的五仙本源,对上了。
不是共鸣,是呼应。
就像钥匙碰到了锁眼,哪怕没插进去,也能感觉到“它该在这儿”。
他咬牙,拖着身子往前爬。
碎石划破膝盖,他没管。
爆炸中心的墙体塌了大半,露出后面黑乎乎的空间。几根断裂的金属管冒着烟,地上散落着烧焦的电线和零件。
而在那片废墟中央,一块巨石半埋在土里。
表面布满刻痕,深浅不一,但纹路清晰。他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奶奶教他画过无数遍的“掌堂印”变体,只是更原始,更粗粝,像是直接从某种古老石碑上拓下来的。
这不是阵法核心。
这是封印本体。
血池是假的。
整个地下据点,从守卫到符阵,从尸傀到邪修头目的虚影,全都是障眼法。他们要的不是复活柳七爷——他们是在藏这块石头。
陈小满喘了口气,喉咙里全是烟灰味。
他忽然想起黄大贵两个月前喝高了说的话:“小满啊,有些封印不能破,得炸。”
当时他以为老头在胡扯。
现在他明白了。
炸弹不是用来杀他们的。
是邪修自己埋的,用来加固伪装封印的。
可他们算漏了一点——真正的封印核心,反而在爆炸的冲击下,震开了外层遮蔽。
毁灭,成了钥匙。
他笑了下,嘴角扯出一道血口。
“你们费这么大劲……”他低声说,“就为了藏一块石头?”
话没说完,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是黄大贵翻身的声音。
老头咳了两声,吐出一口黑痰,挣扎着想坐起来。
“别动。”陈小满回头,声音哑得像砂纸磨铁,“你还剩半口气,省着点。”
黄大贵没理他,眯着眼扫了一圈,最后落在那块巨石上。
“哟。”他咧嘴,牙上全是灰,“这玩意儿露出来了?”
“嗯。”
“那完了。”
“为什么?”
“因为它本来就不该见光。”黄大贵艰难地撑着地,“封印核心一暴露,谁都能碰——可碰了,就得扛反噬。”
陈小满没说话。
他慢慢爬过去,伸手,指尖碰到石面。
那一瞬,符文微微亮了一下。
不是攻击,也不是排斥。
像回应,又像确认。
他忽然想起白小染咬他手指时的眼神。
不是失控。
不是献祭。
是引导。
她知道血池不对劲,知道邪修在骗人,所以她用他的血去触发阵法——不是为了复活谁,是为了让假封印崩塌,逼出真核心。
她从一开始,就在赌这一炸。
陈小满低头看怀里的狐狸,她还在昏睡,爪子蜷在胸口,那儿的毛被血浸透了一小片。
他抬手,把掌心整个贴上巨石。
符文又亮了一次,这次更久。
一股暖流顺着掌心钻进来,不是灵力,更像某种记忆的碎片,一闪而过——他看见一个女人站在石前,手里拿着玉佩,背影和奶奶一模一样。
然后,石头轻轻震了一下。
像是睡醒。
像是回应。
他没动,只是盯着那道裂痕,轻声说:“原来你们不是输了。”
“是装了太久。”
黄大贵在后面咕哝:“你可别真碰出事来,我可没力气再救你第二回。”
陈小满没理他。
他另一只手慢慢摸向腰间。
铜铃还在。
虽然裂了条缝,但铃舌没断。
他把它取下来,放在石头边缘。
铃铛轻轻一晃,发出半声脆响。
巨石的震动,忽然停了。
紧接着,地底传来一声低沉的嗡鸣。
像是锁链松动。
又像是某种东西,正从深处,缓缓抬头。
陈小满的手还贴在石上,掌心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