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满的膝盖陷在碎石里,手还贴着井壁。血符已经暗了,可掌心那股抽离感还在,像是五脏六腑被一条线慢慢往外拽。他喘了口气,喉咙里泛着腥甜,残玉贴着皮肤发烫,又冷得像冰。
白小染伏在他肩上,耳朵轻轻抖了一下。
“你还活着。”她声音很轻,像怕惊动什么。
“嗯。”他应了一声,没动。
井底再没动静,但空气压得人喘不过气。五仙铜钱散在脚边,三枚暗着,黄大贵那枚连光都快没了,只剩一层薄薄的黄晕,在石头缝里微微颤。
“他还在。”白小染说,“魂没散,只是……快撑不住了。”
陈小满低头,慢慢把衣袋掀开一角。黄大贵缩在里面,像一粒快熄的火星,连形状都模糊了。他伸手碰了碰,那点光猛地跳了一下,像是认出了他。
“贵爷爷……”他低声叫。
没回应。
他咬破手指,血滴进衣袋。血珠刚落,黄大贵那点光忽然颤得厉害,像是被烫到,又像是在挣扎。白小染耳朵一竖:“别硬来,他现在经不起共鸣。”
“可他记得我。”陈小满抹了把嘴角的血,“小时候他总趴我书包上,说‘小满哥儿,咱不惹事,但不怕事’……他不会丢下我的。”
白小染没说话,尾巴轻轻绕住他手臂,像是在稳他。
陈小满深吸一口气,把残玉按进地里。一丝地气顺着玉片爬上来,钻进经脉,像根细针扎着脑仁。他疼得眼前发黑,但还是撑着站了起来。
“再试一次。”
他撕开衣袖,直接在掌心划了道口子,血顺着指缝往下滴,落在衣袋里那点微光上。血一沾上,黄大贵的光突然亮了一瞬,随即闪出一道断断续续的画面——
火光冲天的祠堂,瓦片在空中炸开,一个穿陈家旧袍的老人跪在阵眼中央,手里攥着一枚铜钱。地面裂开,黑气涌出,一道裂缝在半空撕开,风沙卷着喊杀声从里面冲出来。
画面一闪而没。
陈小满踉跄了一下,差点跪倒。白小染一把扶住他:“你看到了什么?”
“一百年前……”他喘着,“封印崩的时候。他想告诉我什么。”
“他想带你过去。”白小染盯着那点微光,“时空裂隙,只有黄仙能感知。他当年就是靠这个躲过柳七爷的追杀。”
“所以他现在……”
“他想送你回去。”白小染声音低了,“用最后的魂核,开一次门。”
陈小满愣住。
“你疯了?他连形都保不住,怎么开裂隙?那是撕穿时空的事,不是请神上身!”
“可他已经决定了。”白小染看着衣袋里那点光,“你没发现吗?他刚才闪出的画面,是入口坐标。他在指路。”
陈小满低头,手指轻轻碰了碰黄大贵。那点光微微颤了颤,像是在回应。
“贵爷爷……”他声音哑了,“别这样。咱们还能想办法,你别……”
话没说完,衣袋里的光突然暴涨。
黄大贵的灵体猛地弹出来,像一道金黄的闪电,直冲残玉。陈小满还没反应过来,残玉“嗡”地一震,五仙铜钱全飞起来,在空中围成一圈。
地面开始裂开。
一道古老阵纹从井沿蔓延出来,像是用血画的,泛着暗红的光。白小染一把抱住陈小满的脖子:“抓紧我!他要强行开启,不稳定的话咱们会被撕碎!”
“贵爷爷!”陈小满伸手去抓,可那道金光已经撞进残玉中央。
“小满哥儿……”黄大贵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咱不惹事……但不怕事……”
残玉炸开一道裂痕。
五仙铜钱同时亮起,光芒连成环,地面阵纹爆发出刺眼的光。井口上方,空气像玻璃一样裂开,一道扭曲的裂缝缓缓撕开,风沙从里面灌出来,夹着断续的喊杀声和战鼓。
“走!”白小染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陈小满后颈,神魂猛地一震。
陈小满只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被一股巨力拽向裂缝。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黄大贵的光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像一缕烟,飘在残玉上方。那道黄色纹路缓缓渗进玉身,像是刻了进去。
然后,光灭了。
裂缝猛地扩大,陈小满和白小染被卷了进去。
百年前的风沙扑面而来,耳边是战鼓和惨叫。地面在震,火光映在半空,一座烧了一半的祠堂立在远处,旗子上写着“陈”字。
白小染死死抱着他,声音在风里几乎听不清:“别松手!落地就是硬的!”
陈小满咬牙,五仙铜钱还在手里攥着,残玉贴在胸口,烫得像要烧穿皮肉。
他们下坠。
地面越来越近。
一道人影突然从火光中冲出来,举刀劈向半空。
刀锋直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