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满的指尖还沾着水晶碎屑,那点银蓝光芒已经散了,像熄灭的炭火。他膝盖一软,整个人差点栽下去,可手肘撑住了地面,硬是没倒。
头顶传来螺旋桨的轰鸣。
他抬眼,大厦顶层的停机坪上,一架黑色直升机正缓缓升空,舱门还没关严,几个穿黑西装的人影正往里挤。其中一人回头看了这边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动作明显加快。
林悦躺在不远处的废墟里,嘴角全是血,眼睛却还睁着。他盯着那架直升机,手指在地面上轻轻动了一下,像是想抓什么。
陈小满没管他。
他慢慢爬起来,靠着一根断裂的钢梁站直。胸口闷得厉害,每吸一口气都像吞了把沙子。他闭了会儿眼,从怀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黄符纸——那是去年冬天,黄大贵塞给他的,说是什么“风引诀”,能借一阵清风送信。
当时他还笑:“你当快递员啊?”
现在这张纸被他咬破手指抹了点血,按在掌心。
“老风头,你还记得咱们在阴阳巷堵鬼那天吗?”他低声说,“你说过,欠我一顿酒。”
话音刚落,天边云层猛地一沉。
不是雷,也不是风,而是整片天空像被人往下压了一寸。紧接着,一道气流从高空俯冲而下,贴着楼体刮过,卷起满地灰烬和碎玻璃。
直升机的尾翼晃了一下。
驾驶员猛推操纵杆,试图拉升,可那股风不讲理,偏就卡在侧下方,硬生生把机身往回拽。螺旋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金属外壳开始变形。
“再来一下。”陈小满又咬了口舌尖,把最后一点灵力压进符纸。
这一次,风变了。
不再是横扫,而是自下而上的一记托举——像是有人伸手拍在了直升机腹部。机体瞬间失衡,旋转半圈后撞上冷却塔,咔嚓一声,尾桨直接折断。
舱门炸开。
三个男人滚了出来,其中一个腿以奇怪的角度弯着,疼得在地上打滚。剩下两个爬起来就想跑,可刚迈步就被掉落的电缆缠住了脚踝。
陈小满喘了口气,腿一软,差点跪下。
他扶着钢梁,一步步朝停机坪走去。脚步不稳,但每一步都踩得实。
远处居民楼的窗户陆续亮起灯,有人探头,有人喊叫,更多人开始往顶楼跑。他们亲眼见过那些“电池舱”里的惨状,也听过广播里循环播放的虚假通告。
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从直升机残骸里爬出来,手里攥着个银色盒子。他慌张地按下按钮,四周空气微微扭曲,像是信号被屏蔽了。
“别让他们靠近!”他冲同伴吼,“毁掉数据,快!”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裂开几道细纹,呈蛛网状蔓延到他脚下。银盒的位置暴露无遗,连藏在夹层里的备用芯片都被掀了出来。
人群冲上来,一把夺走盒子。
“你们拿我们当命续命?”有个老太太颤巍巍地指着那人,“我孙子才十六,你们把他关了三个月,就为了充你们那破机器?”
男人脸色发白,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叠现金甩出去:“钱!给你们钱!谁放我走,五十万!”
钞票飘在空中,没人去捡。
一个年轻小伙一脚踹在他膝盖窝,怒吼:“你要钱?那你把你妈卖了换钱啊!”
陈小满走到直升机残骸前,低头看着那个银盒。他知道里面有什么——密密麻麻的记忆提取记录,还有每个人的寿命消耗曲线。这些玩意本该锁在最深的地库,现在却被随手塞进随身包,急着带走。
他抬头看向剩下的几个高层。
有人缩在角落发抖,有人还在嘴硬,说这是“国家项目”,他们只是执行命令。
“命令?”陈小满声音哑得不像样,“让活人变干尸也算命令?”
没人回答。
风还在吹,带着焦味和铁锈的气息。他忽然觉得有点冷,低头一看,衣服早就破得不成样子,肩膀上的伤口又裂开了,血顺着胳膊往下滴。
一滴,落在银盒表面,滑进缝隙。
他没擦。
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居民们越围越紧,有人举着手机录像,有人抄起了钢筋和灭火器。那个断腿的男人想爬向电梯间,刚挪两下就被拖了回来。
“你们要干什么!”他尖叫,“这是违法的!”
“违法?”一个中年女人冷笑,“你们抽我们血的时候,怎么不说违法?”
陈小满站在原地,没再往前走。
他知道这些人不会杀人,但也绝不会再放任何人离开。
他转过身,望向城市夜空。远处警笛声隐约可闻,但来得慢。这栋楼太高,消息传下去需要时间。
林悦还在西边躺着,一动不动。那颗水晶球彻底碎了,碎片被风吹到了边缘,堆在排水口旁。
陈小满摸了摸胸口,那里空荡荡的,灵力几乎耗尽。但他没觉得怕。
反而笑了下。
“老风头,谢了。”他轻声说。
风掠过耳畔,像有人应了一声。
就在这时,他眼角扫到一片水晶残渣。
那碎片平平无奇,可当他走近时,里面忽然闪过一双竖瞳。
不是猫,也不是蛇。
更像某种沉在深海里的东西,睁了下眼。
陈小满蹲下来,伸手想去捡。
指尖离碎片还有半寸,一道微弱的绿光从地缝里窜出,缠住他的手腕,轻轻拉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