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土上的血字还在发烫,陈小满膝盖压着那行“我不斩人,不斩情,只斩命劫”,左臂撑地,右肩脱臼的地方像塞了把碎玻璃。他没动,也不敢动,怕一松劲,刚稳住的星纹又裂开。
白小染在他怀里喘,声音轻得像纸片落地。她醒了,但没力气睁眼,耳朵贴着他心口,一抖一抖。
“别……别站了。”她气若游丝,“再撑,你就真成纸扎人了。”
陈小满没理她。他咬住匕首鞘,牙关一紧,猛地把右臂往旁边石块上撞。
“咔。”
骨头归位,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他喉咙里滚出一声闷哼,硬是没喊出来。
匕首插进土里当拐杖,他拄着站直,背脊一寸寸挺起。焦土吸饱了血,每走一步都留下湿印,像是拖着两条看不见的锁链。
七枚铜钱埋在北斗位,还在震。他走到阵心,单膝跪下,额头触地。
第一拜。
地底传来嗡鸣,像是有东西在苏醒。
第二拜,双手撑地,铜钱齐亮,青光连成一线。
第三拜,整个人伏下去,怀里白小染被他护在胸口,毛尖沾着血,微微颤着。
“咚。”
鼓声没响,可他听见了。
不是耳朵听见的,是心口那枚铜钱在震,震得五脏都跟着抖。一道金光从地缝冲天而起,照得四野通明。焦土边缘那线嫩绿疯长,藤蔓缠上石堆,枯枝抽出新芽,转眼间,这片死地竟有了活气。
金光中,五个影子从四方浮现。
东边一道银影,狐尾轻摆,眸光如霜,天仙级狐仙立于虚空,衣袂未动。
南边黄烟卷地,黄大贵咧着嘴冒出来,身形还是半透,可精神头足了:“哎哟我的哥,你可算把人请齐了!我这小命都快熬成腊肉了!”
西边一团白雾,白小染本体真身显形,九尾虚影一闪而没,随即缩成巴掌大的小狐狸,跌进陈小满怀里。
北边柳枝摇曳,柳仙从树影里走出,绿袍飘动,低头不语。
最后,地缝一震,灰影窜出,灰仙蹲在石上,爪子掐了掐,眯眼望天。
五道灵光汇入陈小满体内,经脉像被冰水冲刷,又像有火在烧。他牙关咬紧,浑身肌肉绷成铁条,心口铜钱“咔”地一声,嵌得更深,可星纹却缓缓闭合,裂痕收拢,一股稳而冷的力量顺着血脉流遍全身。
右臂知觉回来了,指尖能动了。
“堂口立,命格启。”狐仙开口,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所有风声,“五大仙家归位,你,是正统出马弟子了。”
黄大贵一拍大腿:“哎!总算熬出头了!小满,快喊声‘掌堂’让我听听!”
陈小满没动。
他盯着东南方。
那边天色不对。原本残月斜挂,夜空清冷,可此刻云层翻涌,不是黑云,是暗红,像被谁泼了半盆陈血。云里有纹路,弯弯曲曲,像是符咒,又像是阵法,正一点点亮起来。
灰仙跳下石头,爪子在地上划了三道,抬头:“坏了。”
“什么坏了?”黄大贵凑过去,“你这脸比死人还难看。”
“五仙归位,堂口金光动了血阵。”灰仙声音低,“三日。三日后阵眼闭合,血祭开启。躲不过,全得埋。”
白小染在陈小满怀里抖了一下:“你……你说什么血阵?谁布的?”
“不该问的别问。”灰仙收爪,“天机只露一角,再多,我命就得折在这儿。”
黄大贵还想嚷,可刚张嘴,就被一股劲风掀了个趔趄。他抬头,发现堂口上空的金光和东南血云对冲着,像两股气在角力,空气都绷紧了,一碰就炸。
“小满……”白小染抬爪碰他下巴,声音弱,“你刚撑完试炼,灵力没复,现在动不得大阵。”
“动不得也得动。”陈小满把她轻轻放在石阶上,脱下外衣裹住她,“你睡会儿,这次我来扛。”
“你扛个屁!”黄大贵蹦起来,“你连站都站不稳,还想破阵?你当你是铁打的?”
“我不是。”陈小满走向堂口中央,那里不知何时立起一块木牌,上书“陈门堂口”四字,金漆未干。
他伸手,按在堂鼓上。
鼓面无风自动,轻轻一震。
“我陈小满,立堂掌教。”他声音不高,可字字落地,“护一方阴阳。血阵若起,我便破之——哪怕再闯一次死关。”
鼓声再响,这次震得远。
四野鸦雀无声,连风都停了。
五仙立于四方,齐齐低头,虚影融入牌位。堂口金光大盛,照得方圆百米如白昼。
可东南血云也动了。
那血纹亮了一格,像是倒计时走了第一步。
灰仙突然抬头:“他知道了。”
“谁?”黄大贵问。
“布阵的。”灰仙爪子缩成一团,“他在笑。”
陈小满没回头。他站在鼓前,手还按着鼓面,指节泛白。
白小染在石阶上蜷着,眼睛半睁,看着他背影。
黄大贵搓了搓胳膊:“这天……怎么越来越红了?”
没人答他。
堂口金光与血云对峙,一明一暗,像是两头猛兽在无声撕咬。
陈小满缓缓抬起左手,从怀中摸出一张符。
不是破煞符,也不是聚灵符。
是奶奶留下的最后一张,边角焦黑,背面写着两个字:**慎用**。
他盯着那符,指尖摩挲过字迹。
鼓面忽然震了一下。
不是他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