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熙方才还因左老的话心头泛起几分暖意,满心都是被认可的欢喜,转眼就被许老的话泼了盆冷水,像被针扎了一下似的,心里陡然沉了沉,莫名泛起股不舒服的滋味。
但她还是压下心头的涩意,耐着性子抬眼看向许老,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几分坚定:“老首长,我想,成家和钻研医术并不冲突。相夫教子是一个女人可追求的生活,可治病救人、精进医术是也是我毕生要走下去的路,就算以后成了家,我也不会停下脚步。另外,” 元熙抬眼时,眼底是异常清亮的坚定,语气也比刚才沉了几分,多了股不容置疑的认真,“在医术这条路上,从来没有捷径可走。我经手的每一次诊治,不仅要对得起病人,更要对得住自己当初选择学医时的那份本心。”
“哦,倒是我唐突了。” 许老垂眸捻了捻指关的棋子,语气比刚才缓和了些,目光再落到元熙身上时,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认可,“医术走不了捷径,但如果夫家有个好家世,确实会让你得到更多机会,比常人更容易获得荣誉,这一点你认可么?”
元熙迎着许老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先是轻轻颔首,承认这一现实,语气平和:“您说的是实情,好的家世背景,确实能让人少走些弯路,更快接触到优质资源。”
她想起自己能成为左老的健康顾问不也是许恒运作的么?但她眼底的坚定未减分毫,语气也多了几分郑重:“但对我来说,那些‘机会’和‘荣誉’,若不是靠自己一次次诊病、一点点积累得来,终究于心不安。我更想凭着自己的医术,让病人记住‘元熙’这个名字,而不是依附谁的家世。这样的认可,才踏实,也才能让我安心。”
元熙说完这些,心里畅快了些,但心里又透着几分茫然,实在想不通一场诊治,怎么就开始探讨她成家之事的话题上,更何况,讨论的对象还是两位身份非同一般的老人。
她指暗自琢磨:或许真如左老先前话里带过的那样,他因为家里有年纪相仿的孙子,才让他多了这份格外 “上心” 的兴致?
“其实我也有个问题想问老首长,” 她稍稍定了定神,有些豁出去说道,“要是今天在这里的是位年轻男医生,您两位应该更多鼓励他在医学之路上精进,希望他将来能成为享誉业界的医者;可换成女医生,为什么就是‘成家和相夫教子’呢?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不管是男是女,都该先去创造属于自己的价值,这跟是否恋爱、是否成家,本来就不冲突。”
左老闻言先是愣了愣,随即拍着扶手朗声笑起来:“你这丫头,不光有志气,看事情还这么通透!真是好得很!” 他转头看向身旁眼中已然溢出赞许的许老,笑着点头打趣:“老哥,你瞧瞧,咱这是把小女娃娃给‘惹’着了 —— 她这是明着点醒咱两个老家伙,可别犯了轻视女性的毛病,忘了‘妇女能顶半边天’的理儿!”
一旁的许老听着,脸上的严肃也淡了几分,显然也被元熙这份不卑不亢的态度打动。他清了清嗓子,语气重新又带上几分认真,望向元熙问道:“倒是有些脾气。那我再问你一句,要是将来你的伴侣,不希望你过于沉浸在行医工作里,甚至让你放弃现在的医生职业,回家安安稳稳过日子,你会怎么做?”
元熙几乎没有犹豫,眼神明亮而坚定:“他不会的。我们在一起时,他就知道我是这样的人,也尊重我的喜欢和坚持,更在实际行动上支持我的工作。如果他真的提出这样的要求,说明我们对‘生活’和‘自我’的理解根本不一样,那样的人,我从一开始就不会喜欢。”
许老点点头,“听起来他倒为你做了些事,那你又为他付出了什么?”这话说出口,真就如无意闲聊一般。
元熙又是一怔,确实,她好像没怎么为许恒做过什么。之前去昌城手术也算她本职工作;偶尔也就做点吃的填填肚子,多数都是许恒哄着她,护着她。
元熙突然有些汗颜,自己在这段感情里真的付出不多。
许老见她不语,又追问了一句:“那要是他的家人并不接受你呢?比如觉得你工作太忙,顾不上家里,或是觉得不够门当户对呢?”
“那就是我们两个需要一起面对的问题。” 元熙语气平和,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感情从来不是两个人的事,但也不该是谁的妥协。两个人坚定信念要走下去,那就要为之努力,一起寻找能让大家都接受的解决办法。”
元熙语气笃定,眼神里透着清晰的主见,“两个人在一起,不该是一方依附另一方,也不是一方迁就一方,而是要共同努力、一起成长,也才能拥有与之匹配的能力,彼此扶持着走得更远。要是一直靠他帮衬,时间久了,两个人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
元熙话音刚落,左老就忍不住拍了拍手,眼里的欣赏更甚:“好!说得好!‘一起面对’‘共同努力’,就该是这个态度!我们当年做事,也是这样 —— 直面问题,找解决方案,才能把日子过好,把事做好。小元啊,你不仅医术好,这心性、这主见,比好多年长的人都通透!”
许老也露出几分温和的神色,看着元熙缓缓说道:“不依附、不盲从,知道自己要什么,也懂怎么护着自己的初心,很难得。你很好,是他的福气。”
元熙被两位老人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又泛起淡淡的红晕,轻声道:“您二位过奖了,我只是觉得,不管是工作还是感情,都该守住自己的底线,也尊重对方的边界 —— 这样才能既做好自己,也处好关系。”
左老笑着摆摆手:“不叫过奖,叫实事求是!以后你常来,不光给我们看诊,也多跟我们聊聊这些想法,跟你们年轻人多聊聊,我们这些老头子也能少些‘老顽固’的念头嘛!”
元熙被左老夸得耳尖又泛起浅红,连忙补充道:“我今天是仗着两位长辈亲和,才敢以小辈的身份冒失地说出这些想法。寻常长辈对晚辈的唐突言论,大多不会放在心上,还请两位首长别往心里去。”
左老当即拍了拍椅子扶手,笑得格外爽朗:“小丫头,刚才跟我们论理时还底气十足,这会儿倒怕起来,觉得自己失言冲撞了首长?放心,我们两个老头子要是连这点心胸都没有,还怎么当你们年轻人的长辈,怎么听进不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