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不言道出的师承来历,如同在黄惊心中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千层浪。他强压下翻腾的心绪,目光灼灼地盯着胡不言,问出了另一个关键问题:“那在阜宁城,你追着我要算命,又是为何?难道也是‘照拂’的一部分?”
一提起阜宁城的事,胡不言刚刚平复下去的火气“噌”地又冒了上来,他猛地一拍石桌,震得碗碟乱跳,吹胡子瞪眼地骂道:“嘿!你小子还敢提这茬?!道爷我好心好意,看你小子根骨清奇,印堂发黑……呃不是,是运势诡谲,想免费送你一卦,指点迷津!你倒好,不但不感激涕零,还敢跟道爷我要钱?!最后还敢脚底抹油溜了!害得道爷我推演天机,算定你要往禹杭方向,结果你半道拐去了江赣!让道爷我好一顿找!这奔波劳碌之苦,精神损失之巨,是你小子请顿早饭就能弥补的吗?!”
他越说越气,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黄惊脸上,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黄惊被他这倒打一耙、蛮不讲理的气势噎得一时无语,只能默默承受着这顿数落。
发泄了一通之后,胡不言似乎顺气了些,他重新坐下,喘了口气,神色稍微正经了一点,说道:“不过话说回来,道爷我虽然跟莫老鬼互相瞧不上眼,但总归有那么点香火情分。他有他的不得已,我也有我的难处,不能亲自出手替他清理门户,报那血海深仇,但照拂一下他的传人,总还是能做到的。”
“清理门户?血海深仇?”黄惊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几个字眼,心头一紧,“莫前辈的仇人是谁?他从未对我提及!”
胡不言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讳莫如深的表情:“他既然没告诉你,自然有他的道理。有些事,知道得太早,对你没好处,反而是取祸之道。道爷我也不便越俎代庖。你只需记住一点……”他压低了声音,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小心衍天阁的人。”
衍天阁!
又是衍天阁!
黄惊心中凛然。洛神飞给他的观感并不差,但胡不言此刻的警告,绝非空穴来风。联想到莫鼎的遭遇,栖霞宗的覆灭,似乎背后都隐约有着某种庞大势力的影子。
他还想再问,胡不言却已经转移了话题,他摸着下巴,那双精明的眼睛在黄惊身上扫视了一圈,说道:“至于你欠道爷我的那一卦……道爷我现在改主意了。”
“哦?”黄惊凝神以待。
“这一卦,在天下擂彻底结束之前,你随时可以来找我算。但是,”胡不言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你得先答应道爷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胡不言身体前倾,一字一句地说道:“接下来的比赛,你给我拿出吃奶的劲儿来打!不要再藏着掖着,你那‘破云’、‘回风’,还有压箱底的内力,该用就用!怎么出彩怎么来,怎么引人注目怎么打!务必给我胜出,赢得进入风君邪墓地的资格!”
这个要求大大出乎黄惊的意料。他原本的策略是韬光养晦,暗中观察,胡不言却反其道而行之,要他高调亮相,全力争胜?
“为什么?”黄惊不解,“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如此招摇,岂不成了众矢之的?”
“嘿嘿,”胡不言冷笑一声,“你以为你藏着掖着,别人就注意不到你了?栖霞宗唯一传人的名头,就够你喝一壶的了!既然躲不过,不如主动站到明处!有时候,耀眼的光芒反而能照亮暗处的魑魅魍魉,也让一些藏在阴影里的算计,不敢轻易动你。更何况……”
他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你必须赢,而且进入陵寝之后,必须选择右边第三条坑道!”
“右边第三条?”黄惊更加疑惑了,“为何偏偏是那条?那里面有什么?”
“有什么?”胡不言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或许有机缘,或许有答案,也或许……什么都没有。但那是你目前唯一的‘生门’所在。道爷我言尽于此,答不答应,随你。”
他不再多言,重新靠回椅背,眯起眼睛,享受着清晨的阳光,仿佛刚才那些惊心动魄的话语与他无关。
黄惊站在原地,心绪如麻。胡不言的要求,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高调出战,意味着他将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风险极大。但胡不言的话不无道理,他早已身处漩涡中心,一味的隐藏或许并非良策。而且,右边第三条坑道……胡不言如此郑重其事地指定,必然有其深意,很可能与他的师承,与当年太湖之战,甚至与莫鼎的恩怨有关。
权衡利弊,思忖再三,黄惊抬起头,目光逐渐变得坚定。他看向胡不言,沉声道:“好,我答应你。接下来的比试,我会全力以赴。若能进入陵寝,我便走右边第三条坑道。”
胡不言眼睛睁开一条缝,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随即又闭上,懒洋洋地挥挥手:“行了,道爷我要打个盹儿,补个回笼觉。你小子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儿杵着碍眼。”
黄惊看着他那副惫懒模样,心中五味杂陈。这个看似疯癫不羁的神棍,身上背负的秘密,恐怕比他所展现的还要多得多。前路未知,吉凶难料,但此刻,他除了沿着这条被指明的路走下去,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他转身离开小院,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接下来的天下擂,他不能再有所保留。是龙是虫,便要在那十座擂台上,真刀真枪地见个分晓了。而陵寝之中,那条神秘的右边第三条坑道,又在等待着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