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略显拥挤却暂时安宁的小院,沈漫飞婉言遣散了那些环绕左右的莺莺燕燕,那份从容与洒脱,更显其名不虚传。他自然地填补了李望真空出的位置,与黄惊等人一同落脚。
院中,黄惊并未休息,而是再次拔出了“秋水”剑,在渐沉的暮色中默默演练。剑光时而如流星破空破云,时而如漩涡流转回风,他试图在重复的动作中捕捉到那玄之又玄的“一剑天下”的意境,却总觉得隔着一层薄纱,难以真正触及精髓。
杨知廉倚在门框上,看着黄惊练剑,随口问道:“黄老弟,明天擂台就开了,你打算怎么个比法?是准备藏拙,先观察观察,还是上去就雷霆手段,先声夺人?”
黄惊的动作微微一顿,收剑而立,眉头却紧紧锁起。他并没有直接回答杨知廉的问题,反而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对方:“杨兄,我这几日总觉得心神不宁。从女杀手的警告,到天机剑仙陵寝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传遍天下,再到这仓促举办、规则奇特的‘天下擂’……这一切,是不是太巧了?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背后推着所有人,朝着一个预设的方向走。”
他走到院中的石凳旁坐下,目光凝重地看着杨知廉:“举办这天下擂,让无数年轻武者汇聚于此,相互厮杀、消耗,甚至可能结下死仇。这么做,对幕后推动者而言,目的究竟是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公平’地选出一个进入陵寝的人?这代价,是不是太大了点?”
杨知廉闻言,也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走到黄惊对面坐下,沉吟道:“你这个问题,问到点子上了。我也觉得这事儿透着一股邪性。既然正着想不通,我们不妨倒着推。”
他掰着手指头分析:“首先,风君邪墓里最吸引人的是什么?一是他冠绝天下的武功秘籍,比如《万象剑诀》、《落叶飞花》;二是他收藏的无数神兵利器,尤其是那柄越王八剑之一的‘真刚剑’。”
“东西就那么多,谁都想要。但谁有资格进去拿,就是个天大的问题。”杨知廉目光闪烁,“如果放任不管,最后必然是各方势力一场混战,血流成河,结果难料。而现在,有人站出来,制定了‘天下擂’的规则,看似给了所有人一个相对‘公平’的竞争机会,避免了最坏的结果。”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深沉:“但结合那女杀手特意跑来警告你,让你‘远离越王八剑’……这就很耐人寻味了。她背后的组织,显然对越王八剑极为关注,现在真刚剑在墓内,他们肯定已经行动起来了。”
黄惊脑中仿佛有一道闪电划过,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精光一闪:“杨兄,你说……这幕后推动天下擂的黑手,其真正的目的,会不会并不仅仅是陵寝里的东西?他们会不会是……想借此机会,引出其他越王八剑的持有者?!”
杨知廉被这个大胆的猜测震了一下,他略一沉吟,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极有可能!你这想法……妙啊!”
黄惊顺着这个思路,语速加快,思路也越来越清晰:“你想想,对于那些早已成名、武功出神入化的老一辈高手而言,神兵利器固然能锦上添花,但已非必需。他们的实力根基在于自身修为。可对于年轻一辈则不同!”
他的目光扫过院中诸人,最后落在自己手中的“秋水”剑上:“我们这些年轻人,内力、经验、招式火候都远未达到巅峰。在这种需要连续作战、甚至可能面临车轮战的擂台上,一柄绝世神兵带来的优势将是决定性的!它能轻易斩断对手的寻常兵刃,能破开难以撼动的护体真气……拥有这样一柄剑,就等于手握一张巨大的王牌!”
“所以,”黄惊深吸一口气,得出结论,“如果其他越王八剑的持有者,也是年轻一辈,并且对天机剑仙的传承或者‘真刚剑’本身有想法,那么他们很有可能会带着各自的神剑,前来参加这‘天下擂’!幕后之人,根本不需要费尽心机去大海捞针般寻找这些隐藏的持剑者,只需要布下‘陵寝’和‘擂台’这两个诱饵,他们自己就会主动现身,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
杨知廉听得眼神发亮,忍不住拍了一下大腿:“没错!这样一来,不仅能筛选出进入陵寝的‘钥匙’,更有可能将散落各处的越王八剑一次性聚集起来,至少也能摸清大部分持剑者的底细!好大一盘棋!下棋的人,所图非小啊!”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与凝重。如果这个推测成立,那么这“天下擂”就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比武大会,更是一个针对越王八剑的惊天陷阱!黄惊虽然已经交出了断水剑,但他作为前持剑者,并且身负栖霞宗与莫鼎的因果,恐怕早已被盯上,难以真正脱身。
“八剑聚,乾坤易主……”黄惊喃喃念着栖霞宗前辈笔记上的那句话,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这江湖的水,远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浑。
杨知廉摸着下巴,沉吟良久,忽然咧嘴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他惯有的玩世不恭,却又多了一丝锐利:“既然看破了这是个局,那反而简单了,我们可以反过来,利用这个局!幕后之人想钓鱼,那我们何不趁机观察,看看究竟有哪些‘鱼’会上钩?哪些人在擂台上可能动用了不寻常的兵刃或武功?哪些人对‘越王八剑’的消息格外敏感?这些,都是极其宝贵的线索!”。
“那明日我们两人韬光养晦,多多关注一下那些特别的人,到时候互通有无,看能不从中找出一丝蛛丝马迹。”黄惊如是说道。
“知道了,明天定让那贼子无所遁形”。杨知廉笑嘻嘻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