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云派的好手拦路,想要教训黄惊只是旅途上的一个小小插曲,如同一颗石子丢去大河中激起了一圈圈波纹。
趴在马背上,黄惊感觉每一次颠簸都像是用砂纸在磨他大腿和臀部的嫩肉,火辣辣的疼痛让他龇牙咧嘴,额头冷汗涔涔。他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罪,哪怕是“开顶之法”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好歹来得猛烈去得也快,而这种持续的摩擦痛楚,简直是一种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折磨。
“不行了……真不行了……”黄惊有气无力地呻吟着,整张脸几乎埋在了马鬃里,“凌兄,沈姑娘,等到下一个县城或者镇甸,我说什么也得弄辆马车……这马,我是真骑不了了……”
凌展业看着他这副惨状,又是好笑又是同情,连忙点头:“好好好,依你,都依你。前面不远应该就有个镇子,我们到了就换车。”
沈妤笛在一旁撇撇嘴,本想再嘲笑两句,但看到黄惊那副确实痛苦不堪的模样,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哼了一声:“真没用!”
为了转移对疼痛的注意力,也为了排解旅途的乏味,黄惊开始找话题与凌展业和沈妤笛闲聊。
他想起那日在庐陵府,与凌展业同行的还有一位脾气暴躁、出身将门的青年,便问道:“凌兄,那日与你同行的石卫平石兄,后来去了何处?似乎再未见过。”
凌展业答道:“卫平啊,他被他父亲一纸书信召回京城了。石老将军家风严谨,认为他江湖历练已有一段时日,该去真正的沙场磨砺一番了。据说要直接将他塞到北境边军中去,从底层做起。唉,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语气中带着几分对好友的不舍。
黄惊闻言,心中了然。边军石家,乃是朝廷柱石,石卫平作为嫡孙,肩负家族期望,回归军旅是迟早的事。那样的环境,或许比江湖更适合他。
聊完了石卫平,黄惊又将目光投向沈妤笛。方才她出手凌厉,剑法轻灵,绝非寻常闺阁女子所能及,这让他有些意外。
“沈姑娘,没想到你武功也如此了得。”黄惊由衷赞道。
沈妤笛微微扬起下巴,带着一丝小骄傲:“那是自然!我们庐陵沈家,可是名门望族!我哥哥更是了不得,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五大公子’之一的‘浮生公子’沈漫飞!我们沈家的家传绝学‘春潮剑法’,我哥哥已得了八分精髓,那才叫厉害呢!我这点微末功夫,跟他比可差远了。”她提到哥哥时,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
“浮生公子沈漫飞……”黄惊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能被列为江湖五大公子之一,其实力与声望必然非同小可。这沈家,看来底蕴深厚。
旅途漫长,交流是排解乏味最好的方式。黄惊又想起了那个导致沈妤笛追来的“罪魁祸首”,好奇地问道:“沈姑娘,你……究竟是如何与杨知廉那家伙认识的?”
提起杨知廉,沈妤笛刚刚还略带得意的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混杂着恼怒和……某种难以言喻情绪的复杂神色。她咬了咬嘴唇,没好气地说:“哼!那个登徒子!当初本小姐在街上逛得好好的,他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看我……看我可爱,就胆大包天地偷了我的香囊!”
她似乎想起了当时的情景,脸颊微微泛红,不知是气的还是别的什么。“被我发现了,他还不跑,反而笑嘻嘻地跟我过招!他那轻功是挺讨厌的,滑溜得像条泥鳅!我们就在街上打了起来……后来……后来就莫名其妙地有了些交集。”她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微不可闻。
黄惊听着,心中暗自腹诽:杨知廉啊杨知廉,你当初偷香囊的时候,要是知道这香囊的主人是个如此难缠、性格跳脱泼辣的主儿,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得把自己手给剁了?这简直是自找麻烦的典范。
他又转向凌展业,问道:“凌兄,你们黄亭剑一脉,门人弟子似乎不多?我在别院休养那些时日,除了你,似乎并未见到其他同门。”
凌展业解释道:“黄兄有所不知。我们这一脉,与许多大门大派广收门徒不同。黄亭剑的传承,讲究的是精而非多。历代只择一人亲传,唯有得到师傅的完全认可,认为其心性、资质、毅力皆足以承载黄亭剑的剑意与责任,才会正式传下剑典与剑器。在我之前,师傅也观察、考验了数年,才最终确定由我继承。所以,并无其他同门的师兄弟。”
黄惊恍然,原来如此。这种传承方式,虽然门人稀少,但确保了每一位传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也难怪凌展业年纪轻轻,剑法已有如此造诣。徐妙迎将如此重要的徒弟托付给自己“历练”,这份信任和期待,不可谓不重。
三人就这样一边赶路,一边闲聊,倒也驱散了不少旅途的疲惫和黄惊肉体上的痛苦。阳光透过官道旁稀疏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马蹄踏在坚实的路面上,发出规律的声响。
对于黄惊而言,这是他离开庇护所后,真正独自,面对江湖的开始。有潜在的敌人,有需要完成的承诺,有需要提升的实力,也有身边这两位性格迥异、不知还会带来什么“惊喜”的旅伴。
前路漫漫,但至少此刻,他不是一个人。而磨破的屁股和即将到来的马车,则成了这段旅程中一个略显滑稽却又无比真实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