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三日，太极殿内的谈判桌前，气氛比上回更添几分紧绷。
李唐三人刚落座，便见大隋一侧换了阵仗——宇文协、袁宝儿依旧在列；
身旁却多了个身着金甲、眼神桀骜的将领，正是杨浩特意从虎牢关调回来的裴虔通。
这裴虔通跟着杨浩日久，把“老六式”心智学了个十成十；
专爱不按常理出牌，今日被派来，便是要跟侯君集硬碰硬谈军务。
杜如晦心中一凛，暗道杨浩果然又变了卦——
说好的续谈家事，转头就直奔军政命脉，这一手猝不及防。
没等李唐众人开口，裴虔通已率先拍了拍案几，嗓门洪亮，还带着股跳脱劲儿：
“侯将军，今日咱不扯那些家长里短，直奔主议——
你们家唐公想在长安自立，咱陛下大度，允你们建政称‘西帝’，分疆裂土各管一方，这事好商量！”
侯君集挑眉，刚要露出几分意动，却被裴虔通话锋一转堵了回去：
“但咱得把丑话说在前头！
想当西帝可以，先议决一事——
潼关，得归我们大隋管！
不然你瞅瞅，洛阳天天搁你家主公李世民的兵锋底下悬着；
觉都睡不踏实，这西帝哪能让你们当得这么舒坦？”
“放屁！”
侯君集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案上茶杯都晃出了水；
“裴虔通你少在这耍滑头！
潼关要是归了你们，长安门户大开，我们这西帝不成了你们的笼中鸟？
干脆直接投降得了！这绝无可能！”
裴虔通却一点不恼，反倒咧嘴一笑，那股老六劲儿都快溢出来了：
“哟，侯将军急了？
急也没用啊！这事儿没得商量——
你琢磨琢磨，天下正统在谁手里？
在我家陛下这儿！
你们唐国公那头衔，是先帝封的，现在想自立称西帝，那不得看我们脸色？”
他身子往前探了探，带着几分戏谑、几分狠辣：
“不然这样，我们家陛下不昭告天下认你们这个西帝，你们倒是自己称帝试试？
先不说别的，就关中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
五姓七望里的太原王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清河崔氏、博陵崔氏、陇西李氏、赵郡李氏；
哪个不是千年望族，只认正统不认野路子？”
“还有关陇六大族！京兆韦氏、杜氏，扶风窦氏、马氏，弘农杨氏、河东裴氏；
这些家族把持关陇几百年，文帝立国后靠隋室恩荫繁衍生息；
认的是大隋的天命，可不是你们李唐的兵权！”
”杜大人知道，我文帝，炀帝在位时对这些世家有多好！
攒了两代大隋皇恩，他们会听你李唐的？”
裴虔通掰着手指头数得兴起，唾沫星子乱飞！
“你们李家虽也是关陇出身，但如今扯旗自立，在这些世家眼里就是叛臣逆子！
没有他们供给粮草、举荐人才、稳固地方，你们在关中就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到时候内有世家掣肘，外有群雄环伺；
这西帝怕是坐不稳三个月，就得卷铺盖跑路！”
侯君集气得脸色涨红，攥紧的拳头咯咯作响：
“你少拿这些世家大族压人！
我们李唐凭的是实打实的兵权，想当西帝，轮不到你们指手画脚！”
“兵权？”
裴虔通嗤笑一声，拍了拍自己的金甲，“你们有兵权，我们就没有？
虎牢关、洛阳城，兵强马壮粮草足，真要打起来，谁怕谁？
但咱陛下仁慈，不想生灵涂炭罢了！”
他话锋又转，抛出更狠的要求，进一步无赖：
“再说了，潼关归我们，你们永丰仓还得拨一半粮过来；
洛阳城里这么多人要养，你们总不能看着未来的‘东邻’饿肚子吧？
毕竟以后都是分疆裂土的帝王，互帮互助才像话嘛！”
“你做梦！”
侯君集豁然起身，手按在剑柄上，眼神凌厉如刀；
“想拿潼关、要粮草？
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裴虔通也不含糊，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气场丝毫不弱，还故意凑了凑：
“侯将军这是想动手？
太极殿里可容不得撒野！
咱丑话说在前头，今日要么答应条件，要么谈崩；
谈崩了，你们这西帝就别想了，天下人只会说你们忘恩负义、背叛正统；
到时候那些五姓七望、关陇大族再落井下石，看谁还认你们！”
两人剑拔弩张，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对方脸上，殿内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杜如晦脸色铁青，裴虔通这话正中李唐要害——
关中世家与关陇大族的支持，确实是李唐在长安立足的根本；
没有大隋正统背书，这些家族大概率不会真心归顺，统治根基始终飘摇。
长孙无垢也暗自蹙眉，没想到裴虔通把世家势力摸得如此透彻，这谈判的难度又添了几分。
袁宝儿在一旁抿唇偷笑，宇文协则面色平静地坐着，显然早已习惯了裴虔通的行事风格。
这场谈判，从家事突转军政，又被两个武将搅得剑拔弩张，彻底朝着不可预测的方向走去。
眼看裴虔通与侯君集剑拔弩张，拳头都快凑到彼此鼻尖，一道软糯媚人的声音忽然响起：
“两位将军息怒呀，动气多伤身子~”
袁宝儿款步而出，石榴红宫装摇曳生姿；
鬓边珠翠随着步子轻轻晃动，那双含情目流转间，硬生生冲淡了殿内的火药味。
这位天下第一魅妃唇角噙着娇俏笑意，声音甜得像浸了蜜：
“今日中午，我家陛下特意吩咐朱贵儿姐姐备了好东西——
臭豆腐、螺丝面，还有你们上次吃得赞不绝口的九宫格麻辣烫，特意加了茱萸粉提味呢！”
她抬手示意宫人传膳，笑意更深：
“有话好好说，先吃饱了才有力气商议呀。
吃完之后，诸位先回馆驿歇歇，三日之后，咱们再接着谈家事，如何？”
裴虔通本就不是真要动手，见状顺势收了气场，咧嘴一笑：
“还是袁妃娘娘明事理！
行，先吃再说，吃饱了咱再慢慢掰扯！”
侯君集胸口仍有些起伏，却也知道在太极殿动手不妥，狠狠瞪了裴虔通一眼，悻悻坐下。
殿内气氛稍缓，小炭铜火锅再次被端上桌，臭豆腐的独特香气、麻辣烫的醇厚辣味交织弥漫。
可李唐三人却没了上次的胃口，各自心思重重。
长孙无垢自咐：
这般谈法不行，得另寻蹊径！
对了，这隋帝杨浩总躲在幕后操盘，专派媚妃痞将出阵；
我方何不直面找这位陛下谈？
不跟这媚妃及痞将扯了！
可前日见面时，这位隋帝对自己的刻意触碰，还有那满眼的占有与觊觎之色！
万一他对我......!
他肯定要我与他单独会面，那时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