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域的乱流比星图标注的更狂暴。
星槎在紫黑色的陨石雨中颠簸,舷窗外,直径数丈的陨石拖着火尾呼啸而过,最险的一次,一块棱角锋利的碎星擦着船舷掠过,金属摩擦的火花溅在窗上,像极了沙海兽潮时的血光。
“域主,左侧推进器受损,灵力导管破裂!”星槎灵脑的警报声尖锐刺耳,控制台前的光屏突然闪烁两下,爆出一团电火花。
君无痕指尖凝出一道清光,按在控制台的裂痕处。清光顺着导管蔓延,那些滋滋作响的电流竟被灵力凝成细小的光珠,顺着他的指尖滚落在掌心,化作一串微型闪电,被他随手弹向舷窗外——正好击中一块冲来的小陨石,将其炸成漫天星尘。
“切换备用导管,航线修正三度。”他声音平稳,仿佛窗外的陨石雨不过是檐下的雨帘。
灵脑的机械音带着一丝波动:“备用导管能量仅够支撑半个时辰,碎星域核心区的‘噬灵雾’正在逼近,接触后会腐蚀星槎灵核……”
“知道了。”君无痕走向舱尾的符阵室。那里存放着他从各域收集的阵盘,此刻正有十二面青铜阵盘悬浮在半空,每面盘上都刻着不同的域纹——沙海的“镇沙纹”、青岚域的“生木纹”、雪域的“凝冰纹”……这些都是他在万域巡查时,亲手拓印的域纹精华。
推开门,符阵室的地面已亮起繁复的阵基。他将星辰砂手钏解下,十三颗砂珠悬浮在阵眼上方,其中十一颗散发着温润的光泽,唯有两颗黯淡——一颗是在沙海碎裂的雪域砂珠,另一颗则是昨夜从传讯符中感知到的,来自碎星域的“星核砂”。
“碎星域主的星核砂已快耗尽,”君无痕指尖拂过那枚黯淡的砂珠,其上的域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看来他们撑不了太久。”
他将十二面阵盘按方位布好,指尖掐诀,口中念动真言。第一面阵盘亮起的是沙海的镇沙纹,棕黄色的纹路在地面蔓延,瞬间在舱壁外凝成一层流沙护盾,那些撞来的小陨石落入“沙流”中,立刻被绞成粉末。
“启动生木纹。”君无痕轻喝一声,青岚域的阵盘发出绿光,无数纤细的灵藤从阵基中钻出,顺着星槎内壁攀爬,很快就在破损的推进器接口处织成一张绿色的网,那些泄漏的灵力被灵藤吸收,化作点点荧光反哺给星槎灵核。
就在此时,舷窗外突然暗了下来。不是陨石遮挡,而是一团灰蒙蒙的雾气正在逼近,所过之处,陨石的火光竟像被掐灭的烛火般熄灭,连星槎外壳的防御符光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正是灵脑提到的“噬灵雾”。
“来得正好。”君无痕眼神一凛,将雪域的凝冰阵盘推向阵眼。冰蓝色的纹路瞬间冻结了舱内的空气,一道冰墙顺着舱壁蔓延至舷窗,与噬灵雾撞在一起。雾气撞上冰墙,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却被冰层死死挡住,那些试图渗透的雾丝在接触到冰纹的刹那,便凝结成细小的冰晶,簌簌落下。
“还不够。”他看向那枚黯淡的星核砂,“碎星域的域纹,该醒了。”
指尖灵力猛地注入砂珠,原本黯淡的砂珠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银白光芒,一道复杂到极致的域纹从砂珠中流淌而出——那是由无数细小的星轨组成的纹路,每一条星轨上都嵌着微型的太阳、行星、彗星图案,正是碎星域特有的“星轨纹”。
星轨纹一出现,其余十二面阵盘的域纹竟自动向它靠拢,沙海的镇沙纹化作星轨的“尘埃带”,青岚域的生木纹化作星轨上的“生命星”,雪域的凝冰纹则化作“彗星尾”……十二种域纹在星核砂的引导下,于舱内织成一张立体的星图,与碎星域的真实星轨完美重合。
“引乱流为阵眼,借星核砂承力!”君无痕双手结印,将星辰砂手钏抛向空中。十二颗砂珠(包括那颗已修复大半的雪域砂珠)顺着星轨纹游走,每到一处域纹节点,便爆发出相应的光芒。
星槎外,原本狂暴的陨石雨突然减速,那些紫黑色的陨石表面竟浮现出与舱内相同的星轨纹。更神奇的是,噬灵雾接触到带有星轨纹的陨石,如同遇到烈火的冰雪,迅速消融,露出雾气中隐藏的东西——那是数以千计的小型飞行器,每艘飞行器上都插着黑色的骷髅旗,舷窗后闪烁着贪婪的红光。
“是星际盗匪‘破星帮’。”灵脑调出盗匪资料,“他们擅长用噬灵雾腐蚀防御,再趁乱掠夺星船物资,碎星域主的商队就是被他们劫持的。”
君无痕冷笑一声,指尖在星轨纹的“太阳节点”上重重一点。青岚域的生木纹与炽岩域的熔火纹同时亮起,舱外的陨石突然迸发出金色的火焰,灵藤在火焰中疯长,瞬间将那些小型飞行器缠成了一个个火球。盗匪们的惨叫声透过灵力屏障传进来,却很快被陨石雨的轰鸣淹没。
“星核砂,该归位了。”君无痕看向阵眼处的星核砂,此刻它已恢复了光泽,甚至比其他砂珠更亮。他伸手一召,砂珠化作一道银光飞出舱外,径直飞向碎星域主的旗舰——那艘被五艘盗匪船围攻的银灰色星船。
星核砂落在旗舰的破损甲板上,碎星域主正拄着断剑喘息,他的左臂被噬灵雾腐蚀得只剩白骨,见到砂珠的瞬间,这位满脸胡茬的汉子突然红了眼眶:“域主……您真的来了……”
星核砂融入他的伤口,银光闪过,白骨上竟迅速长出新的血肉。碎星域主握紧重剑,星轨纹顺着剑身蔓延,他大吼一声冲向盗匪首领,剑光所过之处,噬灵雾如潮水般退散。
君无痕操控着星槎撞向最大的那艘盗匪母船。舱内的十二域纹阵全力运转,沙海的镇沙纹化作流沙漩涡,将母船的引擎缠住;雪域的凝冰纹冻住了它的炮口;最致命的是炽岩域与瀚海域的域纹合力——一团裹着烈焰的水龙从阵盘冲出,瞬间炸毁了母船的指挥舱。
战斗结束得比预想中快。当最后一艘盗匪船拖着黑烟逃离碎星域时,碎星域的恒星恰好升起,金色的阳光穿透乱流,洒在布满弹痕的星船上。
碎星域主带着幸存的船员登上星槎,他身后跟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少女怀里抱着一个破损的星盘,星盘上的星轨纹与君无痕阵盘中的如出一辙。
“这是小女星落,”碎星域主声音哽咽,“她娘临终前说,若遇大难,便带着星盘找万域域主,说您认得这星轨纹……”
星落怯生生地抬起头,她的左眼蒙着纱布,右眼却亮得惊人:“域主哥哥,娘亲说星轨纹是‘承光纹’,能承接万域的光……可我太笨了,没保护好商队,还弄坏了星盘……”
君无痕接过破损的星盘,指尖拂过断裂处。星盘的材质与他的星辰砂手钏同源,都是用万域核心的星晶打造。他将自己的星核砂嵌进星盘的缺口,又从十二阵盘中各取一缕域纹注入,星盘突然爆发出比恒星更亮的光芒,那些断裂的星轨重新连接,甚至延伸出无数新的支线,将碎星域的每一颗碎星都纳入其中。
“承光纹不是用来‘保护’的。”君无痕将修复的星盘递给星落,“是用来‘连接’的。你看,沙海的镇沙纹能稳住碎星乱流,青岚域的生木纹能净化噬灵雾,它们本是散落在万域的光,星轨纹就是把这些光拧成一股绳。”
星落的右眼映着星盘的光,突然站起身,扯下纱布——她的左眼并未失明,而是瞳孔里布满了细小的星轨纹,像藏着一片微型星空。“娘亲说,我的眼睛能看见‘光的轨迹’!刚才战斗时,我看到您阵盘里的光,和商队遇难前,从青岚域、沙海传来的光,是一样的!”
君无痕心中一动。他看向自己的星辰砂手钏,此刻十二颗砂珠正同时发亮,沙海的棕黄、青岚的翠绿、雪域的冰蓝……十二种光芒在他掌心流转,最终汇成一道白光,注入碎星域的星核中。
碎星域的恒星恰好升至最高点,光芒透过星槎的舷窗,照在每一个人脸上。碎星域主看着重新焕发生机的星船,星落抱着修复的星盘,在甲板上画出新的星轨纹,那些纹路延伸到星槎的阵盘上,延伸到君无痕的手钏上,甚至延伸到远处那些漂浮的碎星上——原本死寂的碎星,竟也泛起了淡淡的光泽。
“域主,”碎星域主突然跪下,身后的船员们也跟着跪下,“碎星域愿归入万域星图,以后您指哪,我们就护哪!”
君无痕扶起他,指尖指向星图上新出现的光点——那是来自迷雾沼泽的求援信号,信号很微弱,却带着熟悉的生木纹波动,像是青岚域的修士发出的。
“归不归入星图,不重要。”他望着迷雾沼泽的方向,十二域纹阵盘在身后缓缓旋转,“重要的是,每道光都知道,自己不是孤立的。”
星槎再次起航,这次的颠簸轻了许多。君无痕站在符阵室,看着十二域纹在星轨上流淌,沙海的镇沙纹正在加固碎星域的防御屏障,青岚域的生木纹已顺着星轨纹,在迷雾沼泽的信号点周围催生出一片绿芽。
他想起星落的眼睛,那双能看见光的眼睛。或许万域的真相,就藏在这些交织的光芒里——不是某个人的独力支撑,而是千万道微光,借着域纹的脉络,终于汇成了照亮黑暗的星河。
迷雾沼泽的信号越来越清晰,君无痕能感觉到,那里的生木纹正在与某种腐蚀性的力量对抗,就像青岚域曾遭遇的蚀灵虫,却又带着更阴冷的气息。
他握紧星辰砂手钏,十二颗砂珠的温度越来越高。那是来自万域的心跳,在告诉他:下一站,该去拨开那片沼泽的迷雾了。舷窗外,碎星域的碎星已连成一串璀璨的项链,挂在星图的边缘,而更远方,迷雾沼泽的轮廓已在星轨上浮现,像一块等待被点亮的墨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