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后的忙音,如同最后一声微不足道的余烬,在周玄耳边悄然熄灭。他站在旧书店外斑驳的树影下,身侧是川流不息的现代街景,内心却是一片属于修真者的绝对冷静。
李倩传达的公司决定,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施压。戏份削减,片酬降低,资源冻结,活动受限……这一切,若放在原主身上,无异于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彻底将其打入深渊的宣判。
但在周玄听来,这却像是一块被粗糙包裹、却内藏玄机的“敲门砖”。
他缓缓收起手机,指尖触碰到冰凉的屏幕,神识却已如同精密的天平,开始权衡利弊。
“限制商业活动,需报备审核……此乃枷锁,亦是屏障,可暂阻外界过多窥探,予我低调成长之机。”
“戏份削减,曝光减少,愿力汲取速率或会受限……然,剧组本身便是情绪漩涡之眼,纵使旁观,亦能近距离感知、吸纳。且目标减小,反不易引动狂风骤雨般的业力冲击,符合当前稳扎稳打之需。”
“片酬虽薄,聊胜于无。可解眼下资源匮乏之困,购置些微药材或他物。”
更重要的是,这是一个明确的“舞台”。一个让他能够名正言顺地重返公众视野,测试愿力与业力在不同环境下反应,并近距离观察这个圈子运行规则的绝佳试验场。
风险固然存在。来自剧组同事可能的排斥,来自对家及其粉丝更直接的敌意,以及公司可能埋下的其他陷阱……但这些,在一条可能直指长生的道路面前,皆如微尘。
“便以此剧组为砥石,磨我道心,砺我术法。”周玄心中定计,眼眸深处似有寒星掠过,那是属于渡劫大能的自信与决断。他并未立刻回复李倩,让对方焦躁片刻,于他并无坏处。
夕阳西沉,将天边染成一片暖橙。周玄回到那栋老旧居民楼,踏上略陡的楼梯,每一步都沉稳有力。体内那缕微弱的能量自发运转,滋养着肌体,让他即便步行归来,也无丝毫疲态。
钥匙转动门锁,熟悉的家的气息扑面而来。晚饭的香气已经从厨房飘出,是母亲最拿手的红烧肉的浓油赤酱味,混合着米饭蒸腾的热气。
“回来啦?散步这么久,饿了吧?快洗手吃饭。”林桂芳从厨房探出头,额角带着细汗,脸上是忙碌而满足的笑容。
“嗯。”周玄应了一声,目光扫过客厅。父亲周建国已经坐在餐桌旁,手里拿着遥控器,正漫无目的地换着台,新闻主播字正腔圆的声音与综艺节目的喧闹交替响起。哥哥周磊还没回来,妹妹周小雨则盘腿坐在沙发上,膝盖上摊着课本,手指却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点动着。
这充满烟火气的日常画面,与他记忆中动辄闭关百年、餐风饮露的修真岁月截然不同,却别有一种踏实的力量。丝丝缕缕温暖的愿力,从母亲关切的背影、父亲沉默的等候、甚至妹妹那略带烦躁的学习情绪中散发出来,萦绕在他周围,被识海中的【始】字符文悄然吸纳。
【愿力:2.8丝】
【业力:0.8丝(已转化)】
【境界:凡人(31\/100)】
修行,便在点滴之间。
晚饭时,周玄主动提及了工作的事。他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李姐下午来电话了。公司安排我下周去《少年游》剧组,把之前签的那个配角拍完。”
餐桌上瞬间一静。
周磊刚夹起的一块红烧肉顿在了半空。林桂芳脸上的笑容僵住,慢慢转化为担忧。周建国换台的手指停了下来,目光沉沉地看向周玄。连周小雨都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瞪大了眼睛。
“还去?!”周磊率先忍不住,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他们之前那么对你,现在还敢叫你去?是不是又想了什么法子折腾你?小玄,咱不受这个气了!哥多跑几趟车,养得起你!”
“哥,”周玄放下筷子,看向周磊,眼神平静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公司既然给了这个机会,无论是好是坏,总要去面对。而且,合同在那里,违约的代价,我们现在承受不起。”
他说的虽是现实,但真正的理由,却深藏于心。
林桂芳眼圈微红,欲言又止:“可是小玄,你的身体……这才刚好一点,那边人多眼杂,万一再受刺激……”
“妈,我没事了。”周玄语气放缓,带着一丝安抚,“医生也说恢复得很好。而且这次戏份不多,很快就能拍完。就当是……散散心,换个环境。”
“散心?”周小雨撇撇嘴,显然不信,“哥,那个剧组里的人,还有网上那些人,肯定还会说难听话的!你能受得了吗?”她可是亲眼见过哥哥之前被网络暴力折磨成什么样子。
周玄看向妹妹,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却异常坚定的弧度:“清者自清。别人的嘴,我们堵不住。但我的心,我自己能做主。”
这句话说得平淡,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稳和力量,让还想再劝的周磊和林桂芳一时语塞。他们看着仿佛脱胎换骨般的儿子\/弟弟,感觉既熟悉又陌生。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冷静和决断,让他们在担忧之余,竟也生出几分莫名的信服。
周建国一直沉默着,此刻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想去,就去。家里,不用你操心。”他没有多问,只是表达了对儿子决定的支持,如同山岳般沉稳。这份沉默的信任,化作一股尤为精纯的愿力,汇入周玄体内。
家庭的风波,暂时平息。
晚饭后,周玄回到自己房间。他没有开灯,任由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他盘膝坐在床上,却没有立刻修炼。
神识内敛,仔细规划着进组前需要做的准备。
身体是根本。低配版【培元汤】还需准备一两份,以备不时之需。药材……上次购买的尚有少许剩余,但品质一般。他回想起白天在大型药店感知到的那些“野山参”,能量虽远不及真正的灵药,但若能获得一小片,或许能极大提升下一锅“培元汤”的品质,加速身体最后阶段的恢复。
资金是个问题。原主的积蓄几乎为零,家里的经济状况他也清楚。看来,只能依靠那被削减后、恐怕也所剩无几的片酬了。必须精打细算。
其次,是信息。他再次拿起手机,开始搜索《少年游》剧组的详细信息。导演、主要演员、剧本梗概(原着的记忆对此十分模糊)、拍摄地点……尤其是那个曾为他发声的群演,以及……王导。
他的手指在“王导”的词条上停顿。王青山,一位年过五旬,以拍摄文艺片见长,在圈内颇有口碑却不算大红大紫的导演。这次执导《少年游》这部网剧,据说是因为欠了制片方人情。有关他的报道,多强调其艺术追求和脾气古怪,对演员要求极高。
“艺术追求……或许,可作为切入点。”周玄暗忖。他不需要讨好所有人,只需要在关键处,展现出让特定目标感兴趣的价值。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心态与策略。他即将踏入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虽然被他视为“修行洞天”,但其内部规则复杂,人心叵测。他需以修真者洞察入微的观察力,冷静分析,谋定后动。不主动惹事,但也绝不怕事。愿力要吸收,业力……亦要化为磨刀石。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玄穹界各种历练秘境的景象,其凶险程度,远超这凡人剧组万倍。相比之下,眼前这点风波,不过是小池塘里的涟漪。
“便以此行,作为我在此界,‘入世’修行的第一课。”
月光下,他面容沉静,呼吸悠长,体内能量如溪流般缓缓运转,识海中的【始】字符文,光华内蕴,稳固如磐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