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还蒙蒙亮,晨雾没散尽,青石板路上沾着细碎的露珠,时家府邸的院门就开了。时镜知拎着沉甸甸的行囊走在最前,里面装着干粮、伤药和苏翎芊备好的符纸;时镜颜跟在后面,背着小包袱,里面是几件换洗衣物,还有她特意让厨房做的、方便路上吃的芝麻糕;苏翎芊则提着一只木盒,里面放着画符用的朱砂和桃木剑,步伐沉稳。
时老爷和时夫人早站在阶下等着,时夫人手里还攥着个暖炉,上前塞进时镜颜手里:“山里冷,这个你带着,冷了就揣怀里。还有啊,跟着你哥和苏公子,别乱跑,遇事多听他们的。” 又转头对苏翎芊叮嘱:“苏公子,路上辛苦你多照看阿颜,她性子急,要是犯了倔,你多担待。”
时老爷也跟着嘱咐时镜知:“奎狼山凶险,凡事别冲动,多跟苏公子商量。到了地方,记得让人捎信回来报平安。”
“知道了爹、娘,你们放心吧!” 时镜颜脆生生应着,眼眶却悄悄红了,上前抱了抱时夫人。苏翎芊也颔首道:“伯父伯母放心,我会照看好他们的。”
几人辞别了时家夫妇,往码头走去。这次走水路,时镜知提前找了相熟的船家,船身宽敞稳固,还特意让船家检查了三遍,连船底的缝隙都仔细堵上了。苏翎芊上船后,又在船舷四周贴了驱邪的黄符,比上次多了几分稳妥 —— 毕竟上次遇水鬼的惊险,几人都没忘。
船缓缓驶离码头时,时镜颜靠在船边,看着岸边的景色慢慢后退,忍不住转头对苏翎芊说:“哥哥,你看水里的晨光,像撒了碎金子似的!”
时镜知在一旁整理行囊,闻言笑着打趣:“这会儿还有心思看风景,等进了山,有你紧张的。” 时镜颜吐了吐舌头,却没反驳 —— 她知道进山危险,可一想到能跟着苏翎芊学东西,心里就忍不住期待。
水路行程比上次安稳太多,没有风浪,也没遇到邪祟。白日里,苏翎芊会教时镜颜认一些简单的符纹,告诉她哪些草木能驱邪、哪些地方容易藏瘴气;时镜知则会跟苏翎芊商量进山后的路线,哪条路近、哪处有水源,都一一记在纸上。到了傍晚,船家会找个平缓的岸边停下,几人就着船上的小炉煮点热汤,就着干粮吃,倒也自在。
这般走了三日,终于在第四日清晨靠了岸 —— 奎狼山的轮廓已在不远处,晨雾绕着山尖,松涛声隐约传来,空气里满是草木的清冽气息。时镜知拎着行囊下船,伸了个懒腰:“总算到了,先去山脚下的镇子找个客栈住下,歇歇脚,明日再进山。”
苏翎芊点头同意:“嗯,先找客栈安顿,顺便问问镇上的人,最近山里有没有异常动静。” 时镜颜跟着下船,抬头望着巍峨的奎狼山,眼里满是好奇与坚定 —— 这一次,她不再是需要被保护的小姑娘,她要跟着苏小姐好好学,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三人沿着小路往镇子走,阳光渐渐驱散晨雾,镇子的屋顶慢慢显露出来,炊烟袅袅,透着几分烟火气。时镜知指着前面一家挂着 “迎客来” 招牌的客栈,笑道:“就这家吧,看着干净,之前来的时候,这家的老板娘还挺热情。”
苏翎芊和时镜颜都没意见,跟着他往客栈走去,脚步轻快 —— 奎狼山的凶险还在前方,但此刻,三人心中都有了准备,只待明日,便进山除妖。
三人刚在客栈房间安顿好,时镜知正把行囊里的干粮往桌上摆,苏翎芊刚将装符纸的木盒放在床头,窗外忽然传来一阵震天响的锣鼓声,混着唢呐的欢快调子,一下子打破了镇子的宁静。
“这是怎么了?” 时镜知放下手里的糕点,率先走到窗边探头往外看,时镜颜也好奇地跟了过去,苏翎芊则慢步走到两人身侧。
楼下的石板路上,一支迎亲队伍正缓缓走过:前头是敲锣打鼓的乐手,中间是披红挂彩的高头大马,马背上坐着个身着喜服的年轻男子,面容俊朗,眉宇间满是笑意。时镜知盯着那新郎看了几秒,忽然一拍窗台:“咦,苏兄,这不是……”
“嗯,是他。” 苏翎芊轻轻点头,眼底掠过一丝了然 。
时镜颜凑在窗边,看着楼下热闹的队伍,却没认出人,忍不住转头问:“哥哥,你和苏…… 苏公子说的是谁呀?” 话刚出口,她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 方才差点顺口喊出 “苏小姐”,幸好及时改了口。眼下哥哥还不知道苏翎芊的女儿身,她总怕贸然说出来,哥哥一时接受不了,毕竟先前哥哥对 “苏公子” 那般信任,还总想着撮合她和 “苏公子”,这事得慢慢找机会说,不能急。
时镜知没察觉妹妹的异样,笑着解释:“楼下骑马的新郎官,就是我和苏兄第一次去奎狼山时,在那处闹邪祟的地方救下的秦淮书生。你看他现在容光焕发的,倒比上次见时精神多了,想来是彻底恢复好了。”
上次救秦淮书生时,他还被邪祟缠得面色苍白、精神恍惚,如今穿着喜服,眉眼舒展,连坐直的姿态都透着股轻快,显然是彻底摆脱了之前的阴影。
时镜颜闻言,又往楼下看了眼,轻轻点头:“原来是他呀,看着确实挺好的,能娶到新娘子,肯定很开心。” 说着,她悄悄瞥了眼身旁的苏翎芊 —— 若不是苏翎芊当时出手相救,这秦淮书生怕是难有今日的好日子,苏小姐的本事,真是处处都能让人佩服。
时镜知盯着迎亲队伍里那顶红轿,目光落在轿帘缝隙间 —— 新娘盖头下露出来的指尖泛着浅白。他心头一紧,握着腰间剑柄的手不自觉攥紧,指节泛白,喉间刚要出声,手腕忽然被苏翎芊轻轻按住。
“苏兄,这……” 时镜知转头看她,眼底满是警惕 —— 上次在奎狼山,秦淮书生就是被邪祟缠上,如今他娶妻,新娘这般异样,难免让人多想。
苏翎芊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按在他手腕上的力道轻柔却坚定,她缓缓摇头,声音压得略低:“不必惊慌,万事自有定数,秦淮书生能摆脱邪祟、安稳娶妻,也是他自己的机缘,咱们不必过多干涉,免得扰了人家的喜气。”
时镜知听着她的话,不自觉的松了松剑柄,喉间的话咽了回去,轻轻点头:“你说得对,是我太敏感了。”
一旁的时镜颜没看出什么异常,只好奇地问:“哥哥,你刚才怎么了?是不是新娘子有什么问题呀?”
“没什么,” 时镜知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就是觉得这迎亲队伍挺热闹,看入神了。”
说话间,迎亲队伍已慢慢走过客栈楼下,锣鼓声和唢呐声渐渐远了,石板路上只留下几片被风吹落的红绸碎布。时镜知看着空荡荡的街道,伸了个懒腰:“行了,热闹也看完了,没什么看头了。咱们各自回房歇着吧,明日一早还要进山,得养足精神。”
苏翎芊点头应下,转身往自己房间走。
时镜颜跟着时镜知往房间走,还在念叨着刚才的迎亲场面:“刚才那新郎官笑得多开心呀,新娘子肯定也很漂亮,就是没看见脸。” 时镜知听着妹妹的话,笑着应和两句,心里却已把注意力转回到明日进山的事上,默默盘算着该先去奎狼山的哪处探查妖王踪迹。
不多时,三人便各自回了房间,客栈里渐渐恢复了安静,只等着第二日天一亮,便踏上奎狼山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