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星屿会所的水晶灯依次亮起,把整个宴会厅映照得如同漂浮在海面上的琉璃宫殿。
宾客们低声交谈着,目光却频频投向中央的那个身影——苏棠。
她身着一袭月白色丝绒长裙,裙摆随着孕肚的弧度自然垂落,宛如一朵在风中静立的铃兰。
怀孕七个月并未削弱她的气场,反而让她的存在显得更加沉静而锐利。
她站在花艺展台中央,指尖轻轻拂过一束铃兰的茎叶,动作温柔得近乎虔诚。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触碰,如同刀刃入鞘般精准。
两年前,她的某个花店订单上,铃兰的茎被压出一个微妙的折角——那是她无意中发现的微型录音芯片嵌入点,也是后来警方破获洗钱链的关键证据。
今天,她亲手复刻了那个角度,将一枚定制芯片悄然封入花茎深处。
只要有人触碰、移动这束花,震动波就会激活芯片,开始录音。
她直起身,环顾全场,声音清脆地宣布:“今晚,是我和顾砚补办的蜜月宴。每一束花,都是我亲手设计。”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主宾席角落的位置,“这束铃兰,献给一位特别的人——李阿姨。”
全场微微一怔,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角落。
李阿姨正坐在那里,戴着口罩,手指紧紧攥着包袋边缘,指节泛白。
她本不该来,但女儿还在“幽兰”手里,对方发来的视频里,孩子被绑在椅子上,嘴唇干裂,轻声喊着“妈妈”。
她不能不来,可当她看到那束铃兰的摆放方式时,血液瞬间凝固。
花茎交错的角度——L-7。
那是她女儿失踪前,用手机短信发给她的最后一条暗号,是她们母女之间的密语,连“幽兰”都不知道。
而现在,它出现在这里,被复刻得一模一样。
苏棠缓步走来,将花束轻轻放在她面前的桌面上,嘴角微微上扬:“李阿姨,好久不见。”
李阿姨猛地抬头,眼神里满是惊慌,却只能强装镇定:“苏小姐……费心了。”
“不费心,”苏棠声音很轻,却像冰锥刺入耳膜,“我记得您曾跟我讲过,铃兰低头,是为赎罪。”她瞥了眼那束铃兰,“今天这花,低得真好看。”
这句话,是两年前她在星屿花店对苏棠说的。
那时她以为四下无人,可苏棠听见了,记住了,现在,用它来审判她。
李阿姨几乎要站不稳了,指尖抖得更厉害。
苏棠却已转身,朝厨房方向走去。
片刻后,她轻声对主厨老王说:“甜点里加一点海茴香,只要一点点。”
老王皱起眉头:“这种调味料比较冷门,味道特殊,客人可能不习惯。”
苏棠点头:“我知道,但这位李阿姨不一样。”她目光坚定,“她从小就怕这个味道,加一点就好。”
老王虽不理解,但还是照做了。
没多久,餐点上桌。
李阿姨勉强吃了两口蛋糕,忽然鼻子一痒,喉咙像是被火燎过一般灼痛。
她猛地咳嗽起来,脸颊迅速泛起大片红疹,呼吸急促。
“李阿姨!”苏棠立刻上前搀扶,语气温柔,“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过敏了?我扶您去休息室歇歇。”
她一边说着,一边顺势将李阿姨的手腕按在主桌角落的雕花铜饰上——那里,藏着一个微型震动接收器。
只要皮肤接触,便会与铃兰花束中的芯片形成共振,自动启动录音。
“别碰我!”李阿姨挣扎着,声音嘶哑,“我没事……”
“您冷静点,只是过敏而已,”苏棠却不松手,指尖稳稳地按住她的脉搏点,压低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您女儿还活着,对吗?只要您说出真相,我能救她。”
李阿姨浑身一震,崩溃的情绪再也压不住,眼眶通红,声音压得极低却如野兽咆哮:“你根本不懂!幽兰抓走了她!她说如果我不交出U盘,明天就让她断气!我只是个母亲!我只是想救我的孩子!”
每一个字,都被芯片完整地捕捉到了。
而四周的宾客只当她是过敏引发的情绪失控,纷纷避让。
只有远处的顾砚,站在廊柱阴影下,目光死死地锁住苏棠的背影。
他忽然觉得,那个总是笑着递给他温水、轻声说“你累了”的女人,此刻挺直脊背,像一把出鞘的刀。
她不是在求生,她是在猎杀。
她早就不只是受害者了。
李阿姨被送往医护室后,苏棠缓缓走回书房。
夜风从窗外灌进来,吹动她额前的碎发。
她低头看着自己隆起的腹部,轻轻抚摸着,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妈妈在保护你们,别怕。”
她打开电脑,取出那只U盘——刚才搀扶李阿姨时,对方悄悄塞进她手包夹层的那枚。
表面编号清晰,伪装得完美无缺。
她凝视了片刻,忽然笑了,指尖轻点,将U盘插入接口。
屏幕闪烁,进度条缓缓推进。
下一秒,一行小字跳出:【数据已同步至顾氏开曼账户】。
书房内,灯光微冷,映在苏棠苍白的脸上。
她盯着屏幕,瞳孔骤缩,猛地一掌拍在桌上,实木桌面发出沉闷的炸响。
“她真的动手了!”声音不大,却带着撕裂般的颤抖,像极了一个被信任之人背叛后、濒临崩溃的妻子。
她的指尖死死掐进掌心,指节泛白,仿佛在极力压抑着滔天怒意。
她迅速拔出U盘,扔进抽屉,又猛地拉开另一侧暗格,翻找文件,动作凌乱得近乎慌乱——可那双眸子里,却无半分慌乱,只有冰封千里的冷静。
门外,小薇屏住呼吸,背贴着墙,心跳如鼓。
她原本是来送安神茶的,却听见了这句足以撼动整个“幽兰”组织的怒吼。
她没敢敲门,悄悄退开两步,指尖迅速在袖中手机上敲击:【目标已中计,U盘数据已同步至开曼账户,行动确认启动】。
消息发出的瞬间,远在东南亚的暗网终端亮起红光。
而苏棠,缓缓坐回椅中,抬手抚了抚隆起的腹部,唇角微扬,笑意却未达眼底。
真U盘?
早在三小时前,就已通过阿Ken的潜水艇,沉入南礁海域三百米下的珊瑚洞。
那里有个磁性保险舱,唯有她颈间那枚铃兰形状的磁钥才能开启。
假U盘里的数据,是她亲手喂进去的毒饵——一段逆向追踪病毒,伪装成财务密钥,一旦接入“幽兰”的跳转服务器,便会顺着Ip链路反向爬行,层层剥开伪装的防火墙,最终定位到核心指挥舱的位置。
她不是在逃,是在布网。
而李阿姨,正坐在监控室里,盯着那条从小薇传回的消息,浑身发抖。
“数据已同步……”她喃喃自语,手指死死抠住座椅扶手,指甲几乎断裂。
她交出的,是她拼了命从“幽兰”保险柜里偷出的U盘——她以为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可现在,苏棠的反应如此激烈,仿佛真被算计了,可这“被算计”,却比任何反击都更狠、更致命。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从一开始,就被苏棠当成了信使,一个传递假情报的工具。
她不是在救女儿,她是在帮苏棠,把毒药亲手送到敌人嘴里。
冷汗顺着她的脊背滑下,她猛地抬头看向监控画面中的苏棠——那个女人正低头整理裙摆,动作轻柔,像在安抚腹中的孩子。
可李阿姨却觉得,她像在点燃引信。
午夜,潮声如诉。
苏棠独自走上临海的礁石,夜风掀起她的裙角,孕肚在月光下勾勒出温柔的弧线。
她从怀中取出一朵铃兰,花瓣洁白如雪,蕊心泛着淡青,像藏着一整个未说出口的誓言。
她将花轻轻放入玻璃瓶,又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的防水信纸,笔尖轻颤,写下一行字:“妈妈不是卖花女,是种火的人。”
墨迹未干,她旋紧瓶盖,手臂高高扬起,任那瓶子坠入漆黑洋流,随黑潮北上,流向未知的彼岸。
几乎同一秒,东南亚某废弃工厂地下三层,数十台服务器同时爆闪红光。
警报声尖锐刺耳,屏幕上的数据流疯狂倒卷,防火墙一层层崩塌,管理员惊恐大叫:“Ip反向渗透!跳转链路暴露!快切备用节点!”
可一切太迟。
病毒如幽灵般顺着加密通道逆流而上,撕开伪装的代理层,直逼核心终端。
黑暗中,一个女人缓缓摘下口罩,她盯着屏幕上那张监控截图——苏棠站在礁石上,风吹乱她的发,眼神却如刀锋般锐利。
她指尖抚过颈间那串铃兰琥珀项链,轻轻摩挲,声音沙哑,带着恨意与某种难以言喻的颤抖:“终于等到你了。”
她闭上眼,再睁开时,眸中已燃起猩红的火。新仇,已燃。
而在顾氏集团顶层,顾砚站在落地窗前,凝视着手机里刚传来的卫星定位图——南礁海域某点,信号异常活跃。
他指尖划过地图,低语:“你在做什么,老婆?”
他不知道,一场火,正悄然埋进晨雾未散的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