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潜谷的战时状态,以一种高效而肃穆的方式展开。没有惊慌失措的奔走,没有歇斯底里的叫喊,有的只是齿轮咬合般精准的运行。陈默“以守为攻,预设战场”的战略,被迅速分解为一道道具体的指令,渗透到山谷的每一个角落。
最先行动起来的是苏瑾领导的后勤体系与外联人员。数骑快马带着盖有龙潜谷徽记的文书,奔向周边依附或与龙潜谷关系密切的村落。文书内容言简意赅:黑云寨匪徒即将大规模下山劫掠,为保安全,请各村百姓暂时迁入龙潜谷外围指定的临时安置区,谷内将提供基本食宿保障,待匪患平息后再行返回。
起初,一些村落的长者尚有疑虑,故土难离。但当龙潜谷的人员展示出部分缴获自四海商会、证明黑云寨凶残的证据(一些血淋淋的案例),并承诺不仅提供庇护,还会对迁移造成的损失进行一定补偿后,大多数村民都选择了相信。毕竟,龙潜谷的声誉和实力,在这大半年里已深入人心,远比官府更值得信赖。
短短数日,络绎不绝的人流和车马,携带着简单的行李和口粮,在龙渊军小队的引导下,井然有序地进入龙潜谷外围划出的区域。那里早已搭建起一排排简易但坚固的窝棚,后勤队设立了粥棚和医护点。这种“坚壁清野”的策略,不仅保护了依附于自己的力量,更彻底剥夺了黑云寨下山后可能获得的任何就地补给和人力胁从,将一片“白地”留给了敌人。
与此同时,龙渊军的调动更是隐秘而迅速。赵虎亲自带领斥候队中的精锐,对“落鹰涧”地区进行了反复的抵近侦察。他们绘制了精细的地形图,标注了每一处可以设伏的山坡、每一片可以藏兵的树林、每一条可以迂回的小径。
“先生,落鹰涧的地形比地图上显示的还要理想!”赵虎风尘仆仆地赶回,指着铺在议事厅桌上的新地图,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入口狭窄,仅容五马并行。通道长约一里,两侧山崖虽不算极高,但坡度陡峭,难以攀爬。出口稍宽,但也易于封锁。简直就是为咱们的巨神弩和陷阵营量身定做的口袋!”
陈默仔细查看着地图,问道:“匪徒若来,可能的兵力展开方式?遇伏后可能的反应?”
赵虎显然早已思考过这些问题,毫不犹豫地回答:“土匪行军,必无严谨阵型,多是乱哄哄一拥而入。遇伏后,依其悍勇习性,前期必会试图向前猛冲,突破出口。若冲不破,则可能向后溃退,或试图向两侧山崖攀爬反击。”
“很好。”陈默点头,“那我们就针对这三种可能,给他们准备好‘盛宴’。”他用朱笔在地图上点出几个关键位置,“入口处,以巨木、巨石设障,不必完全封死,但要迟滞其进入速度,并扰乱其阵型。出口处,由你的陷阵营扼守,结成铁壁,许进不许出!两侧山崖,布置巨神弩和所有弓弩手,覆盖通道全段。另设两支机动小队,配备弓弩和震天雷,潜伏于两侧山腰,专司狙杀试图攀爬或指挥的头目。”
“明白!”赵虎重重抱拳,“保管让他们进来容易出去难!”
就在龙潜谷紧锣密鼓地布置死亡陷阱的同时,针对黑云寨的“激怒”行动也开始了。
王铁柱亲自监督,五架散发着冰冷杀气的“巨神弩”被拆解成关键部件,由工建队和龙渊军士兵组成的特殊运输队,利用夜色和复杂地形的掩护,悄无声息地运抵落鹰涧预设阵地,并在伪装网的覆盖下迅速组装、调试、固定。粗如长矛的弩箭和特制的爆裂震天雷,也被小心储备在附近的隐蔽洞穴中。
而赵虎派出的、由龙渊军中最机敏悍勇的老兵组成的数支“诱饵”小队,也如同幽灵般出没在黑云寨势力范围的边缘。
他们并不与土匪大队人马正面交锋,而是专挑黑云寨派出来巡逻、打探或是前往附近村镇收取“例钱”的小股匪徒下手。行动快如闪电,配合默契,往往是弓弩远程狙杀,而后迅速贴近,用利刃解决残敌,收缴武器,最后将尸体悬挂在显眼的树上或直接扔到黑云寨某个哨卡附近,并留下用土匪鲜血写就的挑衅标语——
“黑云寨不过土鸡瓦狗!”
“座山雕头颅,不日来取!”
“龙潜谷在此,匪徒授首!”
这些行动,精准而狠辣,如同一记记响亮的耳光,扇在座山雕和整个黑云寨的脸上。
黑云寨,聚义厅。
“砰!”又一个粗陶酒碗被摔得粉碎。座山雕虬髯怒张,豹眼中布满了血丝,胸膛剧烈起伏,如同拉风箱一般。厅下的大小头目们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废物!一群废物!”座山雕的咆哮声震得洞顶簌簌落灰,“短短五天!三支巡逻队,两个下山收钱的弟兄,全他娘的被宰了!尸体还被人挂在树上羞辱!老子黑云寨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
山狈师爷小心翼翼地劝道:“寨主息怒……那龙潜谷的人,看来是铁了心要跟咱们作对,而且手段刁钻,身手不弱……”
“放屁!”座山雕一脚踹翻身前的矮几,“什么身手不弱!就是一群只会偷袭的鼠辈!敢杀老子的人,就要用血来偿!老子原本还想给他们十天时间,现在看来,是他们自己找死!”
他猛地抽出腰间的鬼头大刀,雪亮的刀锋指向洞外,杀气腾腾地下令:“传老子命令!集结所有弟兄!带上家伙,明天一早,随老子下山,踏平龙潜谷!老子要亲手砍下那个姓陈的脑袋当酒壶!把他们的财宝女人,全都抢上山!”
“踏平龙潜谷!”
“抢钱抢粮抢女人!”
匪徒们被压抑的凶性和贪婪被彻底点燃,挥舞着兵器,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山狈看着群情激愤的匪众,又看了看暴怒的座山雕,张了张嘴,想提醒一下对方可能有所准备,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他知道,此刻的座山雕,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当黑云寨点起集结的火把,匪徒们磨刀霍霍之时,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落在了龙潜谷议事厅外的鸽笼上。影取下绑在鸽腿上的细小竹管,将里面的密信呈给陈默。
陈默展开,上面只有四个字:“鱼已咬钩。”
他平静地将纸条在炭火盆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然后对等候在旁的赵虎、王铁柱、苏瑾说道:“通知下去,按计划,进入最终准备阶段。落鹰涧,就是座山雕和黑云寨的葬身之地。”
以守为攻,坚壁清野。龙潜谷并未被动地等待攻击,而是通过精妙的策略,成功地激怒了敌人,并将其引入了自己精心挑选的屠场。一场决定边陲命运的大战,即将在落鹰涧那条狭窄的通道中,轰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