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临县城外的交易进行得异常顺利。裕丰行的大掌柜显然深知这批货品的价值,更明白与这神秘商队建立长期联系的重要性,因此在交割物资时毫不拖泥带水,甚至主动将粮食、布匹的品质提升了一等,精铁料也足斤足两,硝石、硫磺等物更是挑选了上等货色。
望着那浩浩荡荡、装满整整十大车的物资,以及额外一小箱作为折价的黄金白银,即便是沉稳如苏瑾,心头也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与成就感。这不仅仅是物资,这是龙潜谷未来的基石,是她亲手为山谷挣来的生机!
“苏管事,货物已清点完毕,无误。”周账房凑近低声道,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喜色,“此番交易,所获远超预期!仅按市价粗略估算,价值恐逾万两白银!”
苏瑾微微颔首,压下心中的波澜,目光扫过那十辆大车,最后落在裕丰行大掌柜脸上,平静道:“贵行信誉,我等已然见识。期待日后再次合作。”
那大掌柜连忙拱手,笑容满面:“好说,好说!贵方日后但有货物,务必优先考虑我裕丰行!价格、物资,一切都好商量!”
交割完成,双方便不再多言。苏瑾深知此地不宜久留,立刻下令商队启程返回。来时轻装简从,归时却是满载而行,车队的速度明显慢了许多。赵虎指挥着护卫队员们,将警惕提到了最高,前后左右都将车队护得严严实实,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官道两旁的每一处山林岔路。
或许是裕丰行暗中打点,或许是龙潜谷商队运气不错,一路并无宵小敢来捋虎须。但苏瑾和赵虎都清楚,真正的风险,或许并非来自盗匪,而是那看似平静的安临县城内,可能已经被惊动的、更深层的势力。
队伍昼行夜宿,谨慎赶路。当龙潜谷那熟悉的、被枯藤与积雪掩盖的入口终于出现在视野中时,已是离开县城后的第六日傍晚。负责了望的哨兵早已发现了这支庞大的车队,谷口顿时响起一阵低沉的号角声,那是代表“自己人、安全回归”的信号。
沉重的栅栏门被缓缓推开,王铁柱带着一群工建队的汉子早已等候在门内,看到那绵延的车队和车上堆积如山的物资,饶是王铁柱这般沉稳之人,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随即脸上露出难以抑制的喜悦。
车队缓缓驶入山谷,早已得到消息的谷民们纷纷从屋舍、工坊中涌出,聚集在道路两旁,看着那一车车饱满的粮袋、成捆的布匹、沉甸甸的铁料木箱……人群中爆发出阵阵难以置信的惊呼和欢呼声!
“天爷!这么多粮食!”
“还有布!好多布!”
“那是铁料吗?这么多!”
孩子们兴奋地在车队旁跑来跑去,妇人们指着那些布匹,眼中充满了对崭新衣裳的渴望,男人们则看着那些铁料,摩拳擦掌,仿佛已经看到了更多、更好的工具和武器。
苏瑾从车辕上跳下,脚步有些虚浮,连日来的紧张与疲惫在这一刻仿佛才真正袭来。但她挺直了脊梁,迎着陈默那双带着赞许与问询的目光,快步走了过去。
“先生,苏瑾幸不辱命!”她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却带着完成任务后的如释重负与骄傲,“此行交易顺利,换得稻米一百石、粗布五十匹、精铁料三千斤、硝石五百斤、硫磺二百斤、药材十箱,另有金银若干。”她将那份与裕丰行签订的简易契书递给陈默。
陈默接过契书,目光快速扫过,又看了看那浩浩荡荡的物资车队,脸上终于露出了畅快而欣慰的笑容。他拍了拍苏瑾的肩膀,声音沉稳有力:“辛苦了,苏瑾!你为龙潜谷立下了大功!”
这时,赵虎也安排好护卫交接,大步走了过来,咧着大嘴笑道:“先生,您没看见,那帮子商人看到咱们的琉璃和白糖时,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争着抢着加价!要不是苏管事稳得住,俺都想直接把刀架他们脖子上,让他们把仓库搬空算了!”他这话虽是玩笑,却也道出了当时交易的激烈场景。
陈默闻言,哈哈一笑:“虎哥也辛苦了。此番不仅是换回物资,更是打出了我龙潜谷的名声,摸清了外界的路数,意义非凡!”
当晚,龙潜谷举行了自迁徙至此以来,最为丰盛、也最为欢庆的一次晚宴。大锅里煮着新换回来的稻米,香气弥漫整个山谷。虽然没有大鱼大肉,但充足的、雪白喷香的米饭,配上热乎乎的野菜汤,已是让所有饱经苦难的流人们感到无比的满足与幸福。孩子们捧着饭碗,吃得满嘴留香,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
苏瑾、赵虎、周账房、李猴儿等此行有功之人,被众人围在中间,享受着英雄般的待遇。苏瑾简单讲述了此行经过,当说到商人们为琉璃和白糖争相竞价时,引来阵阵惊叹和自豪的欢呼。
欢庆之后,便是更加繁重和有条不紊的后续工作。
所有物资被统一运送到新建的、更加坚固宽敞的库房中,由苏瑾带领后勤队连夜进行详细的清点、分类、登记造册。粮食按照家庭人口和工分,开始制定新的分配方案;布匹则计划优先供给龙渊军制作新式军服,以及为老弱妇孺添置冬衣;铁料、硝石、硫磺等则直接划拨给王铁柱的工建队和军工坊。
财政危机,随着这一车车物资的入库,顷刻间烟消云散。龙潜谷的根基,从未像此刻这般稳固。
陈默站在仓库门口,看着里面堆积如山的物资,心中亦是感慨。知识的力量,终于通过商业的渠道,转化为了实实在在的生存与发展资本。他看向身旁虽然疲惫却眼神明亮的苏瑾,道:“此次交易成功,证明我们的道路是正确的。琉璃和白糖,将成为我们积累原始资本最有力的武器。接下来,工建队要扩大琉璃窑和制糖坊的规模,提升产量。同时,也要开始研发新的产品。”
苏瑾重重点头:“先生放心,我已有了些想法。琉璃方面,可以尝试制作更多器型,甚至带有简单刻花的精品;白糖则可以尝试制成不同的糖块形状,或与干果混合,制作更高级的茶点用糖。”
“很好。”陈默赞许道,“商业之道,在于不断创新,满足甚至引导需求。此事由你统筹。”
他又看向赵虎和王铁柱:“物资充足,龙渊军的扩编和训练要加快。铁柱哥,水力锻锤要全力开动,优先保障龙渊军的新式兵甲和箭簇的打造。我们要在别人反应过来之前,拥有足够自保,甚至……威慑的力量。”
“明白!”赵虎和王铁柱齐声应道,眼中充满了干劲。
夜色渐深,龙潜谷却依旧灯火通明,充满了忙碌而充满希望的气息。满载而归的不仅仅是物资,更是信心、经验和通往未来的清晰路径。山谷的发展,终于驶上了一条拥有内部造血能力的快车道。陈默知道,一个崭新的阶段,即将开始。而龙潜谷这艘航船,已然积蓄了足够的力量,去迎接更广阔天地间的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