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一个月的时间,在青石坊市日益紧张的氛围中悄然流过。
内圈东区,张贵的丹庐院内,他正悠闲地品着灵茶,检视着新炼制的一炉“合气丹”,脸上带着几分自得。
这炉丹药成色在他看来还算不错,应当能卖个好价钱。
就在这时,一个药童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喊道:
“不好了!师傅!不好了!”
张贵被打扰了雅兴,不悦地放下茶杯,呵斥道:
“慌什么?成何体统!天还能塌下来不成?”
那药童咽了口唾沫,指着院门外的方向,急切地说道:
“师傅,真……真出事了!就咱们对面,那条街拐角,新开了一家丹铺!招牌挂起来了,叫……叫‘李氏丹阁’!”
张贵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嗤笑一声,满脸的不以为然:
“我当是什么大事!
新开一家丹铺?
哼,这青石坊市开开关关的丹铺还少吗?
多半又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散修,学了点皮毛就敢出来摆弄!
能有什么出息?
难道还能比得过老夫这中品炼丹师的手艺不成?”
张贵对自己晋升中品炼丹师后的技艺颇为自信,在这青石坊市的散修圈里,他自认已是顶尖水平。
那药童却依旧一脸焦急,连连摆手:
“不是啊师傅!您……您去看看吧!他们……他们卖的也是凝气丹、合气丹,可那成色……那药香……好多路过的人都进去看了!都说……都说好像比咱们铺子里的……要好上那么一点点……”
“什么?比我们的好?”张贵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猛地站起身,“胡说八道!你看清楚了?莫不是被人骗了!”
“千真万确啊师傅!弟子亲眼所见,那丹药颗颗饱满,灵光内蕴,药香纯正得……得吓人!”药童赌咒发誓道。
张贵的脸色沉了下来,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走!带我去看看!我倒要瞧瞧,是何方神圣,敢在老夫对面班门弄斧!”
张贵冷哼一声,拂袖便走,药童连忙在前引路。
不过片刻,张贵便来到了那家新开的“李氏丹阁”门前。
店铺不大,装修也颇为朴素,但此刻里面却挤满了闻讯而来的修士,议论声不绝于耳。
“啧啧,这凝气丹,看这色泽,闻这药香,绝对是上品啊!”
“何止凝气丹!你看这合气丹,丹纹隐现,灵力充沛,比我之前在别处买的强多了!”
“价格还公道!这‘李大师’是什么来头?以前没听说过啊?”
“管他什么来头,丹药好就行!赶紧多买几瓶,听说存货不多了!”
听着这些议论,张贵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张贵挤进人群,来到柜台前,目光扫过那些陈列在玉瓶中的丹药。
这一看之下,他浑身剧震,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只见那些丹药,无论是凝气丹还是合气丹,无一不是圆润饱满,色泽均匀纯正,表面隐隐有灵光流转,药香醇厚而毫无杂质之气。
尤其是那合气丹,其上甚至有着极其细微、却清晰可见的天然丹纹!
这分明是炼制技艺达到极高水准,对火候、药性融合掌控到毫巅才能出现的迹象!
张贵颤抖着手拿起一瓶标价“合气丹”的玉瓶,倒出一颗在掌心,仔细感应。
那精纯澎湃的药力,那完美锁住的灵气,那几乎挑不出任何瑕疵的品相……与他刚刚在院里自得检视的那一炉合气丹相比,高下立判!
张贵那炉丹药,在眼前这颗面前,简直显得粗糙不堪!
张贵原本心中那股兴师问罪的怒火,在看到这颗丹药的瞬间,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噗的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惊、羞愧,以及……一丝恐惧!
能炼制出这等品质丹药的人,其丹道水平,绝对远在他之上!
至少也是中品炼丹师中的佼佼者,甚至……可能触摸到了上品的门槛!
张贵猛地抬起头,目光死死盯向柜台后那位正在低头整理药材、看起来十分年轻的店主。
当看清那店主的面容时,张贵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瞳孔骤然收缩,脸上血色尽褪,嘴巴张了张,几乎发不出声音!
那店主……赫然是一个月前,在他院门外,被他与苏公子斥为“根基浅薄”、“不配谈论丹道”、那个名叫李成杰的炼气五层散修!
此刻的李成杰,依旧是那身朴素的衣衫,修为似乎也还是炼气五层,但神态从容,眼神平静深邃,专注于手中的药材,仿佛周围喧嚣的人群与他无关。
感受到张贵灼热的目光,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张贵,脸上露出一丝平淡的笑容,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却没有主动开口。
张贵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人当众抽了几个耳光。
一个月前,对方恭敬求教,被他毫不留情地羞辱驱逐。
一个月后,对方用事实,用这满店品质远超他的丹药,给了他最响亮、最无情的回应!
张贵想起自己当时那傲慢的话语,想起苏玉宸那轻蔑的嗤笑,再对比眼前这实实在在、无可辩驳的丹药品质,一股巨大的屈辱和自惭形秽感涌上心头。
张贵所有的骄傲,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周围修士的议论声仿佛都变成了对他的嘲笑。
张贵僵在原地,进退维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最终,在那如山铁证面前,他所有的底气都泄掉了。
张贵艰难地挪动脚步,走到柜台前,看着神色平静的李成杰,喉咙干涩地滚动了一下,用带着一丝颤抖、却又不得不强行挤出的恭敬语气,艰难地开口道:
“李……李前辈……果然……果然是深藏不露,丹道精湛,晚辈……晚辈佩服之至……”
这声“前辈”和“晚辈”,从他这位曾经的中品丹师口中说出,显得如此突兀和讽刺,但却又是如此的自然而然。
在这绝对的技艺差距面前,年龄、资历都显得苍白无力。
李成杰看着他,脸上依旧是那副平淡的笑容,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从容:
“张大师过誉了,雕虫小技,糊口而已,当不得‘前辈’之称。”
张贵听着这云淡风轻的回答,看着对方那平静无波的眼神,心中更是五味杂陈,羞愧得几乎无地自容。
张贵再也待不下去,胡乱拱了拱手,几乎是落荒而逃,挤出了人群,连头都不敢回。
店内,其他修士并未过多留意这个小插曲,他们的注意力全都被那些优质丹药所吸引,争相购买。
李成杰看着张贵狼狈离去的背影,目光平静,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只有一种脚踏实地、掌握自身命运的踏实感。
低头,继续整理着手中的药材,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