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散去，耳畔的欢呼、尖叫声瞬间涌来，刺入耳膜。
重新出现在擂台下的洪游，眼神有些失焦，他喃喃自语：“我....输了。”
自从进入月影以来，自己未逢一败，直到今天....
一旁，风剑心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洪大神，你已经够牛逼了，这次输了，只能说咱们准备不充分。”
“我跟你说，就下....”
话还没说完，风剑心就和故剑情深化作一道白光飞上擂台，开始了季军争夺战。
洪游在原地沉默了片刻，终于长舒一口气，将胸中的郁结吐出。
随后，他的目光转向不远处。
周书文的脸上还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些许残留的震惊，见洪游望来，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觉得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复杂的叹息。
洪游的视线想要投向苏柳青三人的方向，却像被无形的重量坠着，怎么也抬不起来。
“还是....下线静静吧。”
....
晚九点，人工湖畔。
洪游坐在湖边的草地上，静静地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花语前湾的绿化做得极好，之前听莫诗澜说，物业甚至会特意抓来蜻蜓点缀夏夜，偶尔还能看到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就连这片湖，都为了让业主能在闲暇时钓鱼放松，特意投放了上千斤的鱼苗。
“要不....下去洗个澡冷静一下？”
一个荒唐的念头毫无征兆地窜入洪游的脑海。而这个念头一旦出现，便如野草般疯长。
终于，他还是没能忍住，站起身，后退几步，借着一小段助跑，猛地朝着湖面纵身一跃！
“噗通！”
冰凉的湖水瞬间包裹住全身，那颗因败北而焦躁不安的心，也似乎随之平定了些许。
合同....自由....第一....英雄令....
纷杂的念头在脑海中乱窜，他自己都搞不清楚究竟在想什么。
“对了，我输了。”
当这个念头再次清晰地浮现时，洪游竟然由衷地生出了一种“释然”。
输，并不可怕。
纵观职业圈，谁敢言不败？强如擎天的周书文，他没输过吗？输过，而且输的次数远比想象的要多。无论是长虹的“如日西沉”，还是Ed的上一代核心“春草秋风”，那些站在金字塔尖的选手，谁的荣誉册上没有败绩？
所以，自己并不是输不起。曾经，自己也一直在输。
输，从来都不是问题。
那，问题究竟在哪？
洪游的脑海中，闪现出苏柳青和莫诗澜那混杂着期待与紧张的身影。
“....”
“洪游！”
“洪游！！”
忽然，一声有些沉闷的、带着急切的呼唤从上方传来。
洪游下意识地寻找声音的来源。好像是....水面之上？
他立刻手脚并用，迅速朝着水面浮去。
“哗啦！”
随着他猛地从湖中钻出，那呼唤声终于听得真切了。
一抬眼，便看到苏柳青正穿着一身睡衣，一脸惊慌地站在岸边，眼角似乎还带着点点湿润。
月光如水，洒在岸边那个穿着睡衣、满脸惊慌的女孩身上。而他，刚从湖中钻出，水珠顺着发梢滴落。
一个在岸上，一个在水里，就这样隔着几米远，在夜色中对视。
两人间的沉默被夜风和湖水拍岸声填满，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洪游抹了把脸上的水：“呃....苏老板，你找我？”
“....”
苏柳青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张了张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跺了跺脚，道：“你....你先给我上来！”
“哦。”
....
两人并肩坐在湖畔的长椅上，气氛比刚才更加尴尬。
聊点什么？吃饭？一个刚从湖里爬出来的湿透了的人，聊吃饭？
比赛？更不行，一个刚刚痛失冠军的人，聊这个不是自揭伤疤吗？
洪游觉得自己从没忘过，他是苏柳青花五百万买回来的员工。
哪怕她把自己当朋友，自己也不能忘了本分。
良久，还是苏柳青幽幽地开口：“我还以为....你跳湖自尽了。”
“....嗯。”
某种意义上，倒也没错。
苏柳青吸了吸鼻子，又问：“你干嘛忽然下线，跑到这里来....游泳？”
她想了半天，最终也只能用游泳这个词。
洪游沉吟片刻，苦笑道：“呃，说出来你可能会笑话我。其实....是因为没脸见人。”
“什么？”苏柳青疑惑地看着他。
洪游叹了口气：“说好的第一没拿到，近在咫尺的英雄令也飞了。之前是我拍着胸脯保证的，最后却是这么个结果....我觉得我没脸见你们。”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特别是这块英雄令，还关系到你的自由。”
“嗯，还有我的。”他补充了一句。
“....”
苏柳青陷入了沉默。
许久，她忽然起身，拢了拢裙摆，挨着他坐得更近了些。
她转过头，目光盈盈地看来，轻声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洪游看了她一眼，下意识地避开目光：“毕竟是我答应的事，我....”
“洪游！”
苏柳青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又气又好笑的嗔怪：“你怎么会这么想？那些当然是玩笑话！”
“嗯？”洪游错愕地抬头。
“哼！”苏柳青轻哼一声，努了努嘴，“我想要英雄令不假，想要证明自己也不假。但是....如果要论对错的话....”
她转头望向湖面，似是有些出神：“你觉得，这都是你的错吗？”
“假如，你加入了擎天，或是Ed、长虹那样的顶级俱乐部。”
“有了他们的资源支持，最好的技能书、最强的装备都优先给你。”
“你觉得，你还会输给玉中书吗？”
洪游听得一阵恍惚，随后回过神来：“老板永远都没错！”
“....”
看着他这副样子，苏柳青没好气地轻轻踢了他一脚：“讨厌！又跟我装糊涂！”
说着，她脸上的神情又变得有些怅然：“你说，如果我当初不把第二天堂扩张得那么快，留一些资金来强化你。”
“给你买技能书，给你换装备，又或者....只是拿来给你发奖金。”
“是不是，这一次就有机会赢了？”
洪游微微挑眉：“苏老板，这怎么能怪你？输了比赛是我的问题，和你没关系。”
“是啊。”
苏柳青忽然展颜一笑，像拨云见日，她俏皮地单手托腮看过来，声音轻柔：“问题就在于没关系啊。”
“你的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
“无论是风夜行还是故剑情深，他们都是各自职业里最顶尖的玩家。你赢了他们，最后和擎天倾尽全力打造的法神打到那种地步，还差点就从他手里抢走了冠军....”
苏柳青的美眸弯成了月牙，“我觉得，你已经很厉害、很厉害了呀。”
“你没资源，没奖金，甚至连工资都没有。”
“一天到晚都在线上，睁开眼就上线，下线就睡觉。没想过出门，也没想过放松。我和诗澜一直都觉得，你为了第二天堂这么拼命，真的很了不起。”
她抿嘴一笑：“你是觉得，我和诗澜会因为一场比赛对你失望吗？”
洪游默然。
“不会的。”
苏柳青轻笑一声，像是要分享一个秘密：“说出来，你可不许怪我。”
“其实，在决赛开始的时候，我特别紧张。”
“我在想，你赢了之后，我们建帮，肯定会有很多人盯上我们。像一直没动静的水波不兴，刚刚得罪的Ed，在银沙湾结仇的狮心王座....甚至是被你虎口夺食的擎天，我们能应付得了吗？”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在你快要赢的时候，我更紧张了。”
“我在想，你赢了，我把合同还给你，你会去哪里？还会留在第二天堂吗？会不会离开我们，去自建公会，或者去那些职业俱乐部，重新追逐你的梦想？”
“你走了，第二天堂怎么办？我和诗澜，又该怎么办？”
苏柳青的声音越来越轻，几不可闻：“想着....想着....”
“我竟然觉得，其实....不夺冠也挺好的。”
“这样，我们三个就能一直在一起，还能为了第二天堂继续在月影里奋斗。”
“所以到了最后....看到你真的拿了亚军，我心里....甚至有那么一丝丝的开心。”
苏柳青抿嘴一笑，“第二名也很好啊，你已经证明了自己不比玉中书弱，只是差在了资源上。而且，我们三个也不用分开了。”
说到这里，她美眸中闪过一丝璀璨的光彩：“一个多月的时间，我和诗澜，早就把你当成我们最重要的朋友了。”
“我们从来没有把你当成员工，而是....救星。”
“在第二天堂一无所有的时候，你加入了进来，让我有了把它发展壮大的勇气。”
“如果说，诗澜是我不可分割的闺蜜，是我的心脏....”
她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那你，就是能给我撑腰做胆，是我敢于和那些大帮派俱乐部叫板、挺直腰杆的底气。”
“如果只是把你当员工，在第一笔资金到账的时候，我和诗澜早就给你在外面随便租个房子了，怎么会让你在这里住这么久。”
苏柳青明眸善睐，笑意盈盈：“一个多月，三百五十多个小时的相处。我认为，我们早就是好朋友了，不是吗？”
看着眼前笑语嫣然的少女，洪游听得有些怔忪，避开她灼热的视线，难得地有些不好意思：“苏老板，你这么说....我都要害羞了。”
苏柳青俏脸“腾”地一红，嗔道：“就说你这人讨厌！这种时候说这种话，难道我就不会害羞吗！”
洪游哈哈一笑，站起身，用力拧了拧湿透的衣角：“那既然老板不嫌弃，我就继续工作好了！”
“哦？”苏柳青含笑抬头，“打算怎么工作呀？”
洪游目光坚定，一字一顿道：“既然擂台上的英雄令丢了，那我们就去野外，从boSS身上把它爆出来！”
“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拿着英雄令来找你，换回我们的自由！”
听到前半句，苏柳青俏脸含笑，脸上升起温柔笑意。
听到后半句，她又好气又好笑地咬了咬牙，撸起袖子：“到了现在你还打算走！本姑娘今天晚上一定要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