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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天宗在天枢城的驻地,位于城西一片清幽的山峦之间。亭台楼阁掩映在古木之中,云雾缭绕,灵气充沛,远非外城可比。

林玄被安排在一处独立的僻静小院。他用了整整两天时间,不眠不休,全力运转功法,才将秘境中消耗的星力与受损的心神彻底恢复过来,甚至因祸得福,在那星辰力场的压迫与生死搏杀的刺激下,修为隐隐触及了点星境后期的门槛,只差一个契机便能突破。期间,苏慕遮送来了一些宗门的基础物资和一枚代表内门弟子身份的玉牌,并告知他一些宗门规矩和注意事项,比如贡献点的获取与使用,藏经阁的权限,以及宗门内几位需要注意的人物和派系纷争的苗头。

第三日清晨,状态重回巅峰,且精神愈发内敛凝练的林玄,便与苏慕遮一同离开了宗门驻地,前往城外千锻谷。

千锻谷位于天枢城以北百余里外的一片活火山群脉之中。尚未靠近,便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混合着硫磺与金属气息的灼热,以及从山谷深处隐隐传来的、富有节奏且穿透力极强的金铁交击之声,那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能震荡人的气血。

谷口并无恢弘建筑,只有一座歪歪扭扭、仿佛随时会倒塌、却被无数道细微阵纹稳固着的木牌坊,上面用烧红的烙铁随意地烫出三个龙飞凤舞、却带着金石锋芒的大字——“千锻谷”。牌坊下,一个穿着满是油污和火星灼痕的玄黑色皮围裙、头发胡子乱糟糟纠缠在一起如同鸟窝、正靠着柱子打盹的壮硕老汉,便是唯一的看守。他鼾声如雷,周身却隐隐散发着一股如同百炼精钢般的厚重气息,修为竟让人看不透。

“邢老,晚辈苏慕遮,携师弟林玄,求见谷主。”苏慕遮显然不是第一次来,神态恭敬地对着那仿佛沉睡的老汉行礼,语气中没有丝毫怠慢。

那被称作邢老的老汉眼皮都没抬一下,鼾声依旧,只是那如雷的鼾声似乎微妙地停顿了一瞬。

苏慕遮也不恼,似是早有准备,从储物袋中取出两坛泥封陈旧、却散发着奇异醇香的老酒,轻轻放在老汉脚边。酒坛刚一落地,那震天的鼾声便戛然而止。

邢老鼻子如同猎犬般抽动了两下,浑浊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瞥了那两坛酒,喉结滚动了一下,又扫了苏慕遮和林玄一眼,沙哑道:“又是你小子。规矩懂吧?谷主见不见,他说了算。带生面孔,麻烦。”说完,抱起一坛酒,指甲在泥封上一划,便精准地挑开,仰头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发出满足的叹息,便再次闭上眼睛,仿佛外界一切与他无关。

苏慕遮对林玄使了个眼色,低声道:“邢老看守谷口数十年,修为深不可测,且只认‘醉仙酿’开路。我们进去吧,能否说动欧冶大师,就看你的造化了。”

两人径直走入谷中。一入谷,温度骤然升高,空气灼热得仿佛要燃烧起来,连呼吸都带着一股火燎感。与外界想象的嘈杂不同,谷内虽然叮当声不绝于耳,却奇异地给人一种井然有序之感。

两侧陡峭的赤红色山壁上,开凿出无数大小不一的洞窟,每个洞窟外都铭刻着不同的符文,引导着地火与能量。洞窟内,炉火熊熊,映照着一个个光着膀子、肌肉虬结、汗流浃背的汉子。他们神情专注,挥动着大小形态各异的锤子,每一次落下,都带着独特的韵律与爆发力,火星如雨般溅落在特制的砧台上,那被锻打的胚材便在锤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对于苏慕遮和林玄的到来,这些匠人大多只是瞥了一眼,便继续专注于手中的活计,仿佛外物难以扰动他们心神分毫。

山谷最深处,热浪最为炽烈,有一间最为巨大的、完全由暗红色抗火岩垒砌而成的石屋。石屋没有门,只有一个敞开的、如同巨兽之口的洞口,里面火光冲天,将洞口映照得一片赤红,连空气都因高温而扭曲。

一个身材干瘦、皮肤被炉火熏得黝黑发亮、穿着同样脏兮兮皮围裙的老者,正站在一个巨大的、燃烧着苍白地火的熔炉前。他手中没有锤子,只是双手结着复杂的手印,引动地火与空气中某种无形的力量,如同揉捏面团般,虚空锻打着熔炉中一块烧得通红、却依旧顽强抵抗的奇异金属。他的动作看似缓慢,却蕴含着某种道韵,每一次“锻打”,那金属内部的杂质仿佛都被震荡出一丝,灵性便增强一分。

此人,便是千锻谷的主人,东荒域公认的炼器宗师之一——欧冶启。

苏慕遮和林玄安静地站在门口灼热的气浪中,不敢出声打扰,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林玄能感觉到,欧冶启周身散发出的那股与火焰、与金属融为一体的磅礴意念,其精神力之强,远超他见过的任何同阶修士。

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那块金属终于在欧冶启的虚空锻打下彻底成形,化作一柄寒光四溢、灵性逼人的短刃。他将其投入旁边的寒玉灵泉中,发出一阵剧烈且持久的“嗤嗤”声响,大股白雾蒸腾而起,弥漫了整个石屋。欧冶启这才缓缓收势,转过身,露出一张布满深刻皱纹、却目光如炬、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的脸庞。

“苏小子,你又来作甚?老夫说过,近期心神耗损,不再接活儿了。”欧冶启声音洪亮,带着一股金属摩擦般的质感,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拒绝。

苏慕遮连忙上前,再次恭敬行礼:“欧冶大师息怒,并非晚辈求器,是我这位林玄师弟,于秘境中偶得一块奇铁,质地特异,晚辈眼拙,难以辨识,想请大师掌掌眼,看看究竟是何物,能否用于锻造。”他将姿态放得很低,将林玄推了出来。

“奇铁?”欧冶启那双仿佛能燃尽金石的眼睛落在林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带着审视与毫不掩饰的怀疑,“点星境的小娃娃,秘境里捡块石头就当宝贝了?莫要拿些寻常货色来浪费老夫时间。”他挥了挥手,意兴阑珊。

林玄不卑不亢,上前一步,躬身行礼:“晚辈林玄,见过欧冶大师。材料在此,请大师过目。”他并未直接取出星核陨铁,而是心念微动,全力收敛其他气息,只引动一丝最精纯的紫微星痕本源之力,轻轻勾动怀中贴肉存放的陨铁。

霎时间,一股极其微弱、却本质极高、带着古老、苍茫、浩瀚意味的星辰本源气息,如同沉睡的史前巨兽微微睁开了一丝眼帘,一丝若有若无、却足以让灵魂悸动的波动,以林玄为中心,悄然弥漫开来!这波动极其隐晦,若非欧冶启这等精神力强大的炼器宗师,几乎难以察觉。

然而,就是这一丝波动,让欧冶启那漫不经心、甚至带着些许不耐烦的表情瞬间凝固!他那双看惯了奇珍异铁的眼睛猛地瞪圆,瞳孔收缩,死死盯住林玄的胸口,脸上先是难以置信,随即涌现出极度震惊与狂热的神色,连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垂在身侧的双手甚至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这……这气息……”他一个箭步冲到林玄面前,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与颤抖,“拿出来!快!让老夫看看!快!”

林玄依言,小心翼翼地将那枚已缩小至拳头大小、通体暗紫、内蕴星云漩涡、缓缓自转的星核陨铁,托在掌心。

欧冶启的目光如同被最强大的磁石吸住,再也挪不开分毫。他几乎是扑到近前,围着林玄的手掌转了好几圈,鼻子用力嗅着那无形的、源自开天辟地般的星辰气息,双手激动得抬起又放下,想要触碰这梦寐以求的神物,却又怕自己粗糙的手掌唐突了这天地瑰宝,那种小心翼翼、如获至宝的模样,与方才的倨傲判若两人。

“星……星辰核心!竟然是真正的星辰核心!”他喃喃自语,状若癫狂,眼神中充满了迷醉与狂热,“老夫炼器一生,追寻古籍,踏遍险地,也只找到过几块蕴含微薄星辰之力的陨铁!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能亲眼得见、亲手触碰这传说中星辰寂灭后留下的本源核心!苍天待我不薄!待我不薄啊!”

他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如同地心之火,紧紧盯着林玄:“小子!不,林小友!这东西,你从何处得来?”他的语气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郑重。

“秘境机缘,九死一生。”林玄言简意赅,并未详述。

欧冶启也不深究,他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星核陨铁上,仿佛在看一件绝世艺术品,又像是在看一个等待他雕琢的瑰宝:“好!好!好!此物蕴含最本源的星辰之力,灵性自成,内蕴乾坤,乃是锻造无上神兵的绝顶胚材!若能成器,必是惊天动地,有望载入炼器史册!”

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极其严肃,甚至带着一丝狂热退去后的绝对冷静与凝重:“但是!正因为它是星辰核心,太过非凡,锻造它也极其困难,堪称逆天而行!寻常凡火、凡锤,连让它微微变形都做不到!需要引动最精纯的地脉真火之心,辅以周天星力时刻淬炼,更需要锻造者与之心灵相通,以自身神魂与本源精血为引,引导其内部灵性自然成形,而非强行塑形!整个过程,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在雷池中漫步,稍有不慎,不仅前功尽弃,材料尽毁,更可能引发星辰之力失控反噬,下场便是……炉毁人亡!”

他盯着林玄,一字一句,如同重锤敲击在心间:“老夫可以为你开炉,拼上这把老骨头,也要尝试锻造这旷世奇珍!但有两个条件,你必须应允,否则,此事作罢!”

“大师请讲。”林玄目光沉静,并无退缩。

“第一,锻造期间,你需全程在场,寸步不离!以自身本源星力与心头精血,时刻温养沟通此铁,与老夫配合,引导其灵性朝向兵刃形态凝聚!这个过程,地火焚心,星力蚀骨,对肉身与心神的折磨远超你的想象,如同置身炼狱!你可能坚持?!”

“能!”林玄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为了力量,为了守护,为了揭开谜团,他无所畏惧。

“第二,锻造此等神兵,非一蹴而就。除了这星辰核心为主材,尚需几样珍稀的辅助灵材,用以稳定其内部狂暴的星辰结构,疏导能量,平衡属性。其中最关键的两样主辅材——‘虚空晶屑’和‘星辰泪’,老夫这里没有库存,需要你自己去寻来!”

“虚空晶屑”,据说只产于空间极不稳定的秘境核心或虚空裂缝边缘,是空间之力凝结的微小结晶,蕴含一丝空间特性,能使神兵更具穿透性与灵动。“星辰泪”则更为玄奇缥缈,传说乃是强大星辰在最终寂灭刹那,其核心精华与不甘意志凝聚所化,形似泪滴,蕴含着一丝星辰的生命烙印与轮回之力,万载难逢,可遇不可求。

这两样东西,无一不是稀世奇珍,可遇不可求,其价值甚至远超许多所谓的天地灵材。

林玄深吸一口气,即便早有心理准备,也被这两样材料的稀有程度震了一下,但他眼神中的坚定未曾动摇:“请大师告知线索,晚辈必竭尽全力,踏遍千山万水,也要将其寻来!”

欧冶启看着林玄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心与锐气,终于缓缓点了点头,沉声道:“‘虚空晶屑’,据老夫所知,你们玄天宗掌控的‘幻空密境’深处,那不断生灭的空间节点附近,或有出产,但那里危险至极,空间裂缝无处不在,便是凝辉境修士也不敢轻易深入。至于‘星辰泪’……只存在于上古流传的零星记载中,据说最后一次现世,是在数千年前‘星陨之战’的某一处古战场遗迹……线索渺茫,或许某些传承久远的古宗门,或者……星宫,可能有关于此物的只言片语。”

他将所知的可能线索,尽可能详细地告知了林玄。

“给你一个月时间。一个月后,无论能否寻到,回来见我。若寻不到,便说明你与此物缘分未到,强求无益,老夫也爱莫能助。”欧冶启说完,便不再理会二人,目光重新投回那柄刚刚淬炼完成的短刃上,但任谁都看得出,他的心思,早已飞到了那星辰核心的锻造构想之中。

走出千锻谷,背后那灼热的气息与叮当之声渐渐远去,林玄的心却如同被点燃。前路布满荆棘,寻找材料的艰难远超想象,但神兵“破晓”的雏形,已在他心中愈发清晰,成为驱动他前进的强烈信念。

(第四十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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