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雨落得慢了，最后几片三色花瓣在风里打着旋儿，像舍不得走的客人。吴佩云还站在原地，手心贴着冠冕边缘，那股暖意还没散。她低头看了眼手腕，玉镯化成的印记还在皮肤上留着一圈浅痕，微微发烫。
她刚想抬手揉一揉，忽然觉得脑子里“嗡”了一下。
不是疼，也不是晕，像是有人在她意识深处轻轻敲了下玻璃窗。
她眨眨眼，试着往空间里沉——那是她三年来闭眼就能进的地方，可这次，入口像信号不稳的传送门，闪了几下，居然卡住了。
“……？”她皱眉，又试了一次。
还是不行。
她没吭声，手指悄悄摸到裤兜里的搪瓷杯，拧开盖子倒了小半杯灵泉水。水面刚平，就自己动了起来，一圈圈逆时针打转，越转越急，最后竟缩成一个小小的漩涡，停在正中央不动了。
这不对劲。
她记得上次灵泉水这样反应，还是郑旭第一次偷袭她空间的时候。
她立刻按下通讯器，拨通三人频道：“都别走远，出事了。”
那边几乎是秒回。
沈临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你不会是后悔加冕，想反悔吧？”
“我没开玩笑。”她盯着水面，“空间进不去，树根也在抖，灵泉反常，你们信我一次，先过来。”
通讯那头静了两秒。
然后是谢昭冷静的声音：“我已调取卫星数据，正在分析。”
陆承只说了一个字：“到。”
不到三分钟，三个人全回来了。
沈临走得最快，白大褂下摆被风吹得啪啪响，袖口的匕首扣叮当撞着。他把检测仪往地上一放，投影唰地展开，眉头立刻锁死：“星际边缘，有一团移动能量体，负向波动，密度超标三倍。波形特征……和郑旭用过的‘黑暗灵石’能对上。”
“但规模更大。”谢昭已经蹲下来看终端，镜片反射着蓝光，“不止一块石头，是一整套系统在运作。而且——”他顿了顿，“我刚收到边境卫星传回的画面。”
他划开屏幕，一艘银黑色的飞船残骸悬浮在陨石带中，舰体破了个大洞，铭文清晰可见：**暗影联盟·先锋侦查艇**。
“这个组织，官方记录里没有。”谢昭合上终端，“但它用了三百年前地球基因实验的编码格式，我能认出来。”
吴佩云盯着那艘船，心跳快了半拍。
她突然想起什么，抬手按住冠冕：“玉镯刚激活那天，它提醒过我一句话——‘共生协议未稳，外力可侵’。那时候我不懂，现在明白了。”
“他们知道我现在最弱。”她声音压低，“冠冕刚成，空间还不稳定，正是最容易被钻空子的时候。”
沈临冷笑：“所以这是冲着你来的？一群躲在破船里的阴沟老鼠，也敢叫‘联盟’？”
“不只是老鼠。”陆承一直没说话，这时才开口。他调出自己的星图，三颗农业星被打上了红点，“过去七十二小时，我托管的三颗农业星同时报告作物枯萎，土壤检测出碳基抑制剂残留。人也开始犯困、乏力，严重的一整天起不来床。”
“这不是意外。”他眼神冷下来，“他们在建能量网，一边抽植物，一边吸人。等铺开了，整个星域都会变成他们的养料池。”
四人围在投影前，谁都没动。
风从平台边缘吹进来，卷起一点尘灰，落在谢昭的终端上。他没去擦，只是盯着那艘残骸，手指无意识敲着太阳穴。
“他们选这时候动手，说明一直在等。”他说，“等我们放松警惕，等你加冕完成，力量外显——他们要的不是摧毁你，是趁你立足未稳，直接夺走控制权。”
“那就让他们试试。”沈临活动了下手腕，匕首扣滑到掌心，“上次是我踹人进太空，这次我可以把他们的破船炸成烟花。”
吴佩云却摇头：“不行。我们现在连他们主力在哪都不知道，贸然出击只会暴露弱点。”
她弯腰把手贴在生命之树主干上，闭眼试探。树皮微光忽明忽暗，反馈回来的脉冲信号乱得像杂音。
“树也不稳定。”她睁开眼，“它吸收了太多能量，现在像是喝醉了的人，反应迟钝。我们得先搞清楚对方的技术来源，才能对症下药。”
谢昭点头：“我回实验室，可以提取残骸上的残留物做基因比对。如果真是三百年前的实验延续，我家族数据库里可能有线索。”
“我去查农业星的运输链。”陆承收起星图，“他们要建网络，一定有物资流动。只要找到中转站，就能顺藤摸瓜。”
沈临看向吴佩云：“你呢？打算继续站这儿看花雨？”
“我得想办法重新接通空间。”她握紧搪瓷杯，“只要能进去，灵泉就能帮我稳住树。但现在入口不稳定，强行突破可能会被反噬。”
“那你不能一个人试。”沈临皱眉，“上次你硬闯，差点昏迷的事忘了吗？”
“我知道分寸。”她笑了笑，“再说了，我不是还有你们吗？你们在外面守着，我要是歪了，你们抬也得把我抬出来。”
沈临没说话，但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金属球，往地上一滚，瞬间张开一层透明护盾，把整个平台罩住。
“能量警报响了，别怪我没提醒你。”他靠在治愈舱边，双臂抱胸，“你要死在里面，我可不会哭。”
谢昭推了推眼镜：“建议设置十分钟自动强制退出机制，我会同步监测你的生命体征。”
陆承没多说，只是走到她身后半步的位置站着，手搭在能源核心的按钮上。
“开始吧。”吴佩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
这一次，她没强冲，而是轻轻敲了敲意识屏障，像敲门一样。
一下，两下。
终于，那道门晃了晃，缓缓打开一条缝。
她迅速钻进去。
眼前是熟悉的空间——灵泉池静静流淌，菜地绿油油一片，鸡舍里的芦花鸡正咕咕叫着啄食。可她刚往前走一步，脚下的土地突然轻轻震了一下。
池水泛起波纹，中间浮着那颗黑色爱心，表面那行“替我们，好好活着”还在，但光晕变得忽明忽暗，像接触不良的灯泡。
她蹲下身，伸手碰了碰池面。
一股寒意顺着指尖爬上来。
不是她的能量，是外来的。
有人在试图顺着灵泉的频率，偷偷接入她的空间。
她猛地收回手，立刻切断所有对外输出通道，又在空间边缘设了三层隐匿结界。做完这些，她才松口气，转身往外退。
可就在她即将离开空间时，眼角余光扫到池底——
那颗黑色爱心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道细小的裂痕。
她心头一跳，来不及细看，意识已被弹了出来。
睁眼瞬间，她脸色发白，差点坐倒。
沈临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怎么了？”
“有人在蹭我的频率。”她喘了口气，“想借灵泉的波段潜进来。我已经关了出口，加了锁，但……”她看向谢昭，“你们得快点。他们已经摸到门口了。”
谢昭眼神一凛：“那艘残骸必须马上分析。”
陆承点头：“我让情报组优先处理运输日志。”
沈临盯着吴佩云的脸：“你还看见什么？”
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池底……裂了。”
三人同时沉默。
谢昭第一个反应过来：“走，去我实验室。我有高精度扫描仪，能测出空间结构是否受损。”
“我也去。”陆承说，“顺便调农业星的监控录像。”
沈临看向吴佩云：“你还能撑住吗？”
她点点头，把搪瓷杯塞回裤兜，抬头看了看天。
最后一片花雨刚刚落地，碎成光点。
她抬起手，轻轻碰了碰冠冕。
“他们以为我刚戴上王座，就会松懈。”她笑了笑，“可我是个种地的，最知道——风雨来前，叶子最先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