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雾还没散,吴佩云指尖还残着那颗晶体融化后的凉意。她抬手摸了摸掌心,皮肤上仿佛还压着草莓裂开时的震动。
“走。”她低声说,声音不大,却让其他三人同时抬头。
沈临靠在墙边,脸色发白,额角渗着冷汗。刚才血清共鸣那一瞬,他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往外撕了一下,现在肋骨下面还隐隐抽痛,像有根线牵着五脏六腑来回拉扯。
谢昭收起检测仪,看了眼陆承:“你还能撑住?”
陆承点头,机械臂关节发出轻微嗡鸣,刚才破拆门锁耗了不少能量。他没说话,只是把毛衣重新披回吴佩云肩上,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林小满缩在角落,笔尖在本子上划得飞快:“A-01……冷藏柜……血清同步……”写到一半,她抬头,“咱们接下来去哪儿?这地方阴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吴佩云闭眼,意识沉入手镯空间。银叶幼苗还在轻轻晃,灵泉水面泛起细密波纹,像是被什么牵引着,方向指向北方。
“协和医院。”她睁眼,“去那儿。”
没人问为什么,也没人质疑。三小时前他们还在江里扑腾,两小时前挖出三百年前的血清,现在突然要去一所塌了一半的老医院——荒唐是够荒唐的,可谁都知道,这事不能停。
外面天刚蒙亮,灰蓝色的光卡在废墟缝隙里。一行人沿着坍塌的走廊往外走,脚踩碎玻璃的声音咔嚓作响。沈临走在最后,每走几步就扶一下墙,呼吸越来越沉。
到了医院后侧,一扇锈死的通风口横在眼前,铁网被藤蔓缠得密不透风。
“我来。”陆承上前,机械臂发力,金属指节嵌进铁网边缘,猛地一拽——“哐”地一声,整片网子被扯了下来。
谢昭掏出数据戒,贴在墙上的感应盒旁,屏幕闪了几下,红灯熄灭。“红外扫描停了三十秒,抓紧。”
吴佩云第一个钻进去,里面是条倾斜向下的水泥通道,空气又湿又闷,混着陈年防腐剂的味道。她刚落地,手腕忽然一烫。
“小心!”她猛地回头。
沈临正要往下跳,脚下一滑,整个人摔进通道,滚了两圈才停下。他趴在地上咳了两声,抬手抹了把脸,掌心沾了点暗红。
“擦伤。”他喘着气,“死不了。”
吴佩云皱眉,从空间取出搪瓷杯,倒了半杯灵泉递过去。他接过来喝了一口,喉咙滚动,脸色稍微缓了些。
“你还真当自己是行走药房?”他扯了下嘴角,把杯子还她。
“你不喝有的是人抢。”她收回杯子,顺手塞给林小满。
几人继续往前,尽头是一道铁门,上面挂着块歪斜的牌子:**档案室·净化组专用**。
谢昭伸手推了推,纹丝不动。“电子锁,需要生物识别。”
“试试指纹。”林小满掏出自拍杆,想撬锁。
“不行。”谢昭摇头,“系统读的是掌纹加心跳节律,双认证。”
话音刚落,沈临突然踉跄一步,扶住墙干呕起来。他呼吸急促,手指抽搐,额头冷汗直冒。
“不对。”谢昭立刻上前按他脉搏,“心跳紊乱,体温偏低,基因序列在排斥。”
吴佩云反应最快,直接把灵泉灌进他嘴里。泉水入喉,他喘息稍缓,可手还是抖得厉害。
“用我的手。”她转向谢昭,“你不是说能模拟生物电信号?”
谢昭点头,迅速从背包拿出一副导电手套,注入少量灵泉。吴佩云握住沈临的手,将他的掌心贴上识别区。
滴——
一声轻响,铁门缓缓开启。
里面堆满发黄的文件,桌面上落着厚厚一层灰。一张工作证静静躺在最显眼的位置,照片上是个年轻男人,穿着旧式军医服,眼神冷得像刀。
姓名栏写着:**沈临·净化组乙级军医**
职务:**终期生命干预执行官**
沈临盯着那张脸,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不是……这种人。”他声音发哑。
没人接话。空气沉得能压断骨头。
吴佩云转身往里走,想找更多线索。停尸柜一排排立着,编号从A到Z。她拉开最深处的一格,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军装,胸口别着编号牌:**A-01**。
她拿起来抖了抖,口袋里滑出一块玉佩,乳白色,纹路细腻。
手镯猛地一震。
下一秒,眼前景象骤变——
手术台,无影灯,刺鼻的消毒水味。一名孕妇躺在台上,腹部高高隆起,脸色惨白。年轻的沈临站在旁边,手里握着注射器,指尖发抖,可眼神却稳得可怕。
女人抬起手,想碰他,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沈临低头,眼泪砸在手套上,可手没停,针头缓缓推进。
幻觉退去,吴佩云踉跄后退,撞在柜子上。玉佩掉在地上,发出清脆一响。
沈临跪在地上,双手抱头,嗓子里挤出几个字:“我不是医生……我是刽子手……我杀了他们……三百多个……全是我签的执行单……”
谢昭蹲下检查他瞳孔:“基因反噬开始了,神经系统正在崩溃。”
“怎么办?”林小满声音发颤。
“原始注射器。”谢昭抬头,“必须用纯度更高的灵泉压制,普通饮用不够。”
吴佩云立刻冲进解剖室翻找,工具架上锈迹斑斑,剪刀、镊子、锯子……最后她在抽屉底层摸到一把军用注射器,型号老旧,但保存完好。
她跑回来,拔掉针帽,意识一动,灵泉水顺着针管缓缓注入,液体微光流动。
“可能会疼。”她对沈临说。
他抬起头,眼睛布满血丝,却笑了下:“总比忘了好。”
她咬牙,将针头扎进他手臂静脉。泉水流入血管的瞬间,他全身绷紧,喉咙发出低吼,皮肤上浮现出黑色脉络,像蛛网一样蔓延。
一秒,两秒……
黑纹开始退散。
沈临慢慢松开拳头,呼吸平稳下来。他睁开眼,第一句话是:“别让我再忘记……那些我杀过的人。”
吴佩云拔出针头,手有点抖。她低头看那枚玉佩,又看向手镯,将两者轻轻贴在一起。
嗡——
一丝极轻的震颤传来,玉佩表面浮现出一行小字:**守卫生命者,亦背负死亡。**
她忽然明白了。
这不是审判。是托付。
那个女人,临死前把玉佩给了他。她知道他在哭,也知道他不得不做。她没恨他,反而把最后一份信任交给了这个“刽子手”。
“你不是坏人。”她轻声说,“你只是……选了最难的路。”
沈临低头看着工作证,手指慢慢抚过照片上那张年轻的脸。良久,他把它塞进胸前口袋,靠近心脏的位置。
谢昭站在档案柜前,正翻一份文件。末页签名栏里,除了沈临的名字,还有另一个——**x-Zhao**。
他手指顿住,眼神第一次有了裂痕。
陆承默默站到吴佩云身后,离她半步距离,不多不少。机械臂微微发烫,像是在积蓄力量。
林小满还在写笔记,笔尖划破纸面:“如果历史真的能改……我们是不是也能被原谅?”
窗外,血色黎明穿透废墟,照在五人身上。远处钟楼响起七声,新的一天开始。
沈临抬起手,握紧那支锈迹斑斑的注射器,指节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