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佩云指尖还沾着星形嫩芽的露水，裤兜里的种子沉甸甸地压着大腿。她从空间退出来时，走廊的红光正一明一灭，像谁在掐着灯开关喘气。
她没停步，直奔种植舱。
门开的一瞬，南瓜藤蔓已经爬满了整面墙，金纹在叶片背面游走，像是活的东西。最大的那颗南瓜挂在主藤末端，表皮泛着温润的光，像煮熟的蛋黄。
“第七天发光，土壤有波纹……”她低声念着，从手腕玉镯里调出回放画面，“和刻痕频率一样。”
她蹲下，掌心贴住南瓜表面。暖的，还有轻微震感，像心跳。
拿出便携刀，她深吸一口气，一刀切下。
瓜肉橙黄细腻，剖面中央，种子排列成清晰的螺旋链，一圈圈盘绕，像dNA模型课上的教具——但比教具多了种说不清的“活气”。
她夹出一颗，放进密封管。刚盖上盖子，管壁就浮起一层金雾。
“行了。”她站起身，拍了拍裤腿，“该验验你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实验室门滑开时，谢昭正在调试基因测序仪。沈临靠在墙边，脸色还是发青，手里捏着半空的搪瓷杯——吴佩云一眼认出那是她的杯子。
“你还真顺走了。”她说。
“还你。”他递过来，杯底剩一口灵泉水，“昨晚梦见自己变成植物人，醒来就想喝点带阳气的。”
吴佩云翻个白眼，把种子管递过去：“别贫了，测这个。”
谢昭接过，扫了一眼，眉头皱起来：“形态异常？非标准碱基序列？”
机器滴滴响，屏幕跳出一串乱码。
“读不出来？”吴佩云凑近。
“不是读不出来。”谢昭换了三套解析程序，全都报错，“是它根本不按已知生命规则编码。”
沈临也过来看：“长得像dNA，可碱基对不匹配任何数据库，连地球古生物都不搭边。”
吴佩云盯着那团乱码，忽然伸手拧开密封管，滴了一滴灵泉水进去。
“你干嘛！”谢昭想拦。
水珠落进管中，瞬间被种子吸收。下一秒，仪器嗡地启动，全息屏弹出三维结构图——双螺旋骨架上，嵌着一段段断裂又重连的染色体片段，x染色体位置尤其明显，修复痕迹清晰可辨。
“这是……基因修补链？”谢昭声音变了，“它在模拟人类基因自我修复过程！”
他快速调出一组旧数据：“郑旭家族病历显示，‘能量衰退症’患者普遍存在x染色体端粒断裂……而这颗种子的编码序列，恰好能填补那个缺口。”
空气静了一秒。
“所以郑旭要的不是空间。”吴佩云冷笑，“他以为我能种出‘完美人类’？”
“不止。”谢昭放大结构图边缘，“这段序列里，有你的生命波动特征。它不只是药剂——它是以你为模板的活体基因载体。”
沈临猛地抬头：“所以他抓那些吃过你种的东西的人，不是为了抢能量，是为了收集‘样本’？”
“他想造一个能继承你能力的新人类。”谢昭声音低下去，“而你，只是启动钥匙。”
吴佩云没说话，手指摩挲着玉镯内侧的刻痕：S-07-19。
和冷冻舱编号一样。
和南瓜种子的基因链起点一样。
“我可不是什么钥匙。”她把种子管攥紧，“我是种地的。种出来的，归我管。”
话音未落，头顶警报突变。
长鸣转短促，红光骤停，整个农业星陷入三秒死寂。
接着，天空裂开。
巨大全息影像浮现，郑旭的脸占满苍穹，嘴角扯出笑，眼神却空得吓人。
“你们解开了密码。”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平稳得不像真人，“很好。”
背景缓缓展开，三个透明能量舱悬浮在虚空，里面分别关着沈临、谢昭、陆承。
沈临被固定在金属架上，双眼紧闭；谢昭的手指还在敲击虚拟键盘，但动作僵硬；陆承的机械臂垂着，胸口能源核心忽明忽暗。
“他们现在处于量子同步囚禁状态。”郑旭说，“信号切断，意识剥离。救一个，其他两个永久离线。放弃抵抗，我把他们的数据完整交还。”
吴佩云盯着屏幕，手里的种子管微微发烫。
“你根本不懂生命。”她抬高声音，“你以为这是数据游戏？这是人！”
“人？”郑旭笑了，“三百年前他们就说我是‘失败品’，把我扔进垃圾堆。现在我有了重启的机会，凭什么放手？”
“你妹妹死了。”吴佩云一字一句，“不是因为能量不够，是因为你疯了。”
“闭嘴！”郑旭咆哮，“只要我能造出完美生命体，她就能回来！你种的南瓜就是答案！交出来，否则他们一个都别想醒！”
吴佩云没动。
她低头看手中的种子管，金光在管壁流动，像在回应她的心跳。
然后她抬手，把管子塞进裤兜最深处。
“你听好了。”她对着天空喊，“我的地里长出来的东西，从来不是给你这种人用的。”
她转身就走，脚步越来越快。
“你要去哪？”沈临的声音突然从通讯器里传出，断断续续，“别……一个人冲……”
“我没傻。”她边跑边说，“我知道你在哪。谢昭上传的数据包我还留着密钥，陆承的机械臂有追踪频段，你们仨的位置我都锁定了。”
“可你现在过去就是送死！”谢昭的声音插进来，“他在引你进陷阱！”
“我知道。”吴佩云冲进主控区外走廊，脚步不停，“但你们忘了？我种的地，从来不只是菜园子。”
她抬起手腕，玉镯微亮。
空间里，三只芦花鸡扑腾着翅膀围住那株星形嫩芽，灵泉池水面泛起涟漪，土壤自动翻松，无数细小根须破土而出，连成一片网状结构。
“等着。”她喃喃，“我给你们带援军。”
头顶，郑旭的影像开始扭曲，背景能量舱闪烁不定。
“你竟敢反抗？”他的声音发颤，“你明明也是实验体！你和我一样孤独！”
“我不一样。”吴佩云冲上指挥台阶梯，风掀起她的草编帽，“我有地种，有朋友等我回家。”
她伸手按下全域广播键。
“所有种植舱注意。”她的声音传遍农业星，“南瓜田全面灌溉，灵泉支流开启最大流量。”
地面震动起来。
千里之外，万千南瓜藤蔓同时抖动，金光从叶脉蔓延至根系，整片农田像被点燃。
郑旭的影像猛地晃动。
“你做了什么？！”
“我在告诉你。”吴佩云盯着屏幕，眼中再无犹豫，“什么叫真正的生命能量。”
她最后看了眼天空中的三人身影，转身冲向控制中枢。
裤兜里的种子突然发烫，金光渗出布料。
远处传来第一声爆炸的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