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的手指微微一颤，戒指内圈浮现出一圈细密的刻痕，像被无形刀锋划过金属表面。吴佩云立刻凑近，指尖刚触到那层纹路，手腕上的玉镯猛地一烫，仿佛被什么撞了一下。
“这坐标……”她抬头，“跟沈临背上的那个，一模一样。”
陆承一步上前，袖扣检测仪刚靠近戒指，屏幕瞬间爆闪红光，紧接着“啪”地黑了屏，连带着整条手臂都麻了一下。他皱眉甩了甩手，“不是普通信号，是反侦测机制在起作用。”
通讯接通，沈临的声音直接炸进来：“你们别乱碰！刚才系统弹出清除警告——我被踢出来了。”
“你远程都被反制？”吴佩云把戒指举高一点，“它现在就像块活铁，纹路自己冒出来的。”
“不是冒出。”谢昭声音低，“是‘解封’。”
他试着用工具撬动戒圈，没反应；输入密码指令，空气投影直接扭曲成乱码。三人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这不是科技能解释的事。
吴佩云忽然从裤兜掏出搪瓷杯，倒转过来，只剩一滴水珠黏在杯底打转。她轻轻一抖，灵泉水落在戒指上，没滑落，反而像被吸住似的渗进金属缝隙。
蓝光骤起。
全息影像自动展开：昏暗实验室里，一个穿旧式白大褂的男人正在记录日志，声音冷静得像在报天气。
“第79号样本今日产生异常生理波动，心率上升42%，瞳孔扩张，泪腺分泌持续三分钟。判定为情感觉醒，建议立即销毁。”
镜头缓缓扫过培养舱，玻璃后是个小女孩，蜷缩在营养液中，脸颊湿漉漉的，睫毛还在颤。那张脸，和吴佩云小时候的照片几乎重合。
沈临沉默了几秒，突然说：“调我背部纹身的数字模型。”
数据投影立刻生成，三百多个坐标点组成星图，其中一段序列与戒指内圈完全吻合。他盯着那串数字，嗓音沉下去：“这些不是导航点……是标记。每一个，都对应一个‘失败体’的掩埋位置。”
谢昭没动，机械心脏却开始轻微震颤，缠在他手臂上的藤蔓无意识收紧，花瓣边缘泛起微光。他盯着日志画面里的小女孩，忽然开口：“我的基因数据库里没有这段历史。但这个装置……它认得我。”
“不止认你。”吴佩云低声说，“它也认我。”
她握紧玉镯，里面灵泉翻涌得厉害，土壤自动翻松，一排排虚拟坐标在空间地图上亮起，全是和戒指匹配的编号。更诡异的是，那些点位连起来，竟构成一棵树的形状，根部直指某个废弃农业星。
“它想让我回去。”她说，“但它管那儿叫‘家’。”
“那不是家。”沈临冷笑，“那是坟场。”
“可它为什么选现在暴露？”陆承插话，“之前三年，它一直安静。”
谢昭低头看着戒指，投影还没散，日志画面卡在小女孩流泪的那一帧。“也许是因为花开了。”他说，“或者……是我愿意听了。”
吴佩云怔住。
藤蔓轻轻晃了晃，像是回应这句话。她想起昨晚这朵鸢尾花主动吸收灵泉的样子，不像入侵，倒像久别重逢的渴求。
“所以这戒指根本不是监测仪。”她慢慢说，“它是信标。”
“三百年前，他们给实验体植入追踪器，标记失败品，方便后续清理。”沈临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但现在它反过来找了我们，说明规则变了。”
“变在哪？”陆承问。
“以前是人在控制数据。”谢昭看着自己的手，“现在是数据在寻找宿主。”
空气静了一瞬。
吴佩云忽然把搪瓷杯放在生态台上，杯底那株嫩芽已经长到两厘米高，正歪着头往谢昭的方向探。她伸手碰了碰藤蔓，温的，活的，脉搏一下一下传到她指尖。
“你说它认你。”她看向谢昭，“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也不是它的第一个主人？”
谢昭摇头：“我不知道。但我能感觉到，它等了很久。”
“等什么？”
“等一个会开花的身体。”他抬手，让花瓣轻蹭过掌心，“他们以为情感是缺陷，要销毁。可这东西……偏偏靠情绪激活。”
沈临嗤了一声：“你现在像个哲学家。”
“我只是承认事实。”谢昭平静道，“我的心脏停跳十七秒，花却开了。系统判定死亡，生命却选择了继续。这不是故障，是进化。”
吴佩云听着，忽然笑了下：“你还记得我直播第一天吗？我说我就是个种地的。结果粉丝刷屏说‘姐你是宇宙级农夫’。我当时觉得好笑，现在想想——也许他们说得对。”
“你种的不是菜。”陆承看着她，“是能改写规则的东西。”
“而我们现在拿着的。”沈临重新戴上眼镜，镜片映出蓝光，“是一个被时代淘汰、却被未来选中的钥匙。”
话音刚落，戒指突然震动，投影切换——新的画面出现：一片荒芜星球，地表裂开巨大缝隙，裂缝中心立着一座残破建筑，门牌编号模糊不清，但结构轮廓与吴佩云记忆中的孤儿院惊人相似。
“b-17区。”谢昭念出坐标，“废弃农业星核心区。”
“母体同步率升到43%了。”吴佩云盯着空间反馈的数据，“上次还是在克隆实验室。”
“它在召唤。”陆承低声说。
“不。”沈临盯着画面角落一闪而过的身影，“是有人在用它发信号。”
谢昭猛然抬头：“谁？”
没人回答。
玉镯忽然剧烈发烫，灵泉池底传来低频共鸣，像是某种频率正在对接。吴佩云下意识护住手腕，却发现空间土壤自动排列成一行小字：**回家的人，必须流过泪。**
她心头一震。
谢昭的戒指蓝光渐弱，投影即将消失前，最后一帧画面定格在一个细节上——日志记录者的左手无名指，戴着一枚相同的戒指，内圈刻着另一个编号：**#001**。
“第一号样本。”吴佩云喃喃。
沈临猛地站起身：“关掉投影！现在！”
陆承伸手去挡，吴佩云却抢先一步将戒指按进灵泉水面。蓝光骤然收缩，所有影像消失，只剩下一圈涟漪在缓缓扩散。
种植舱恢复安静。
四人围坐原地，没人动。
谢昭低头看着空荡荡的手指，藤蔓仍盘绕在臂上，花头轻轻垂着，像睡着了。陆承掌心残留检测仪烧毁的焦痕，沈临手指抚过白大褂内侧藏着的基因树图案刺青，眼神复杂。
吴佩云望着搪瓷杯里那株倔强生长的嫩芽，忽然觉得，有些真相不是用来解开的，而是等着被种下去，再慢慢长出来。
玉镯又烫了一下。
她低头，看见空间深处，那棵由坐标连成的树影，正缓缓抽出新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