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的机械臂还悬在半空,数据流在屏幕上滚得发烫。吴佩云把搪瓷杯从台边拿起来,晃了晃,杯底那圈绿痕彻底没了。
“要验我?”她歪头一笑,草编帽檐下的麻花辫轻轻一甩,“行啊,我种给你看。”
谢昭眼神一紧:“现场种植,实时监测,三级生物扫描仪全程穿透分析。”
“哟,排面拉满了。”吴佩云从裤兜里掏出一颗南瓜籽,在指尖转了两圈,“你这是查菜,还是查户口?”
“程序必须严谨。”他声音冷得像刚从冷冻舱里捞出来。
“严谨好啊。”她把种子往培养舱里一丢,手指顺势一抹——没人看见那一瞬指尖渗出的水珠钻进了土壤。三分钟,够了。
土壤翻动,嫩芽破土,藤蔓疯长,一朵黄花眨眼绽放。紧接着,瓜胎鼓起,膨大,表皮泛出淡金纹路,像血管一样搏动着亮光。
“发光了。”陆承低声道,掌心的能量检测仪数值狂跳。
监测屏上,孕育值曲线直接冲破阈值红线,系统弹出警告框又被自动屏蔽。
“生命能量释放稳定,频率与地球植物光合作用波段吻合度91.4%。”谢昭盯着数据,机械臂缓缓前伸,“准备采样。”
“等等。”吴佩云抬手挡住,“这瓜还没熟透,采早了伤根。”
“它已经超出常规生长周期三倍以上。”谢昭目光不退,“它的细胞结构可能存在异常增殖风险。”
“那你猜猜,它为啥发光?”她眨眨眼,“是因为我浇了灵泉?还是……它本来就会说话?”
谢昭一顿。
吴佩云笑嘻嘻地从袖口掏出一只羽毛斑斓的鹦鹉,往肩上一搁。鸟儿抖了抖翅膀,眼睛滴溜溜转。
“这是我喂了三个月的‘数据鸟’。”她说,“吃的是灵泉草莓,喝的是番茄露,脑子比某些AI还好使。”
谢昭眉头微皱:“基因改造生物不得进入一级实验室。”
“它又不带毒。”吴佩云摸了摸鹦鹉脑袋,“再说,它现在可是我们这儿学历最高的——背过整本《星际农业基础营养学》。”
沈临的声音突然从通讯器炸出来:“别让它开口!万一泄密……”
话没说完,鹦鹉头一偏,发出机械合成音:
“谢昭,你是第9代实验体,基因序列匹配度98.7%。”
实验室瞬间安静。
连仪器嗡鸣都像被掐住了喉咙。
谢昭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猛地爆红,尖锐警报声刺破空气。他瞳孔骤缩,反手一把扯下戒指狠狠砸向地面!
“砰”一声,金属碎裂,芯片裸露。
那枚微型定位器静静躺在碎片中,编号清晰可见:Z-903。
“军用级信号追踪模块。”陆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人未到,信息先至,“黑市最近查获一批走私设备,其中一件就是同型号,发货标记x-Unit。”
谢昭僵立原地。
“x-Unit……是郑旭的秘密项目组。”吴佩云轻声说,“你这戒指,怕不是祖传的,是被人塞的吧?”
谢昭没答。他的机械臂停在半空,像生了锈。
“它一直在记录你的记忆数据?”陆承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个密封袋,里面是另一枚Z-903芯片,“不止是数据,它还能反向上传指令——比如,让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实验室环境参数同步到黑市拍卖场。”
吴佩云抱着鹦鹉,眼神清亮:“所以你昨晚去b-17南瓜田取样,其实不是你自己想去的,是它‘建议’你去的?”
谢昭喉结动了动。
“我说你怎么能跟黑市货品的湿度曲线对上号。”她耸耸肩,“原来你才是那个移动基站。”
“不可能。”谢昭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这戒指是我祖父留下的遗物,家族传承三代……”
“传承三代?”吴佩云冷笑,“那你知不知道,三百年前第一批基因实验体里,就有九个编号带‘Z’的失败品?他们都被埋在废弃农业星b-17的地底,坐标跟你背上纹身的位置一模一样。”
谢昭猛地抬头。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他问。
“从你第一次心跳异常开始。”她指了指自己手腕上的玉镯,“它记的东西,比你想象的多。”
沈临的通讯音再次响起:“谢昭,立刻切断机械臂外部连接。Z-903不仅能窃取数据,还能触发远程麻痹程序——你上次心脏停跳十七秒,不是超频,是被人按了暂停键。”
谢昭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金属接口泛着冷光。
“我一直以为……我是来破解诅咒的。”他喃喃,“结果我自己就是诅咒的一部分。”
“现在醒悟还不晚。”吴佩云把鹦鹉放回袖中,“至少你知道谁在背后操控你了。”
“郑旭。”陆承把密封袋放在桌上,“他不仅想抢你的空间,还想把你变成他的活体监控终端。”
谢昭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那层冰壳裂了一道缝。
“我要拆解它。”他说,“从内部。”
“那你得先保证自己不会被反向控制。”吴佩云走到培养舱前,指着那颗发光南瓜,“它能帮你。”
“一个瓜?”
“这不是普通的瓜。”她伸手轻抚瓜面,金纹随她的触碰微微闪亮,“它是从地球种子长出来的,带着最原始的生命频率。你的基因既然能跟它共鸣,说明你体内也有地球血脉。”
谢昭沉默片刻,忽然问:“你早就计划好了?”
“哪一步?”
“用南瓜引出我的反应,再用鹦鹉逼我砸戒指?”
吴佩云咧嘴一笑:“我可没那么聪明。我只是觉得,与其等你哪天突然对我拔刀,不如早点把雷排了。”
“你不怕我真是内鬼?”
“怕啊。”她收起笑,“但我更怕你不信自己能被救。”
谢昭怔住。
陆承站在一旁,袖扣上的检测仪闪烁不停。他没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地靠近吴佩云半步,挡在她和谢昭之间。
“接下来怎么办?”谢昭问。
“你拆你的机械臂,我种我的菜。”吴佩云拿起搪瓷杯,“顺便提醒你一句——下次进我实验室,最好先做个全身扫描,谁知道你身上还藏着多少‘祖传宝贝’?”
谢昭嘴角动了动,竟露出一丝极淡的笑。
“你这只鹦鹉……还能不能说点别的?”
“能啊。”她拍拍袖子,“但它现在饿了,得先喂草莓。”
沈临在通讯里哼了一声:“你们聊得挺热闹?忘了十分钟前谁差点被数据反噬?”
“记得。”吴佩云对着空气扬声,“所以我现在每说一句话,都录了音,随时准备发直播。”
“你敢?”
“我不但敢播,还要打赏抽奖送南瓜籽。”她眨眨眼,“标题就叫《今天也在努力拆穿科学家》。”
谢昭摇头,机械臂终于缓缓收回。他弯腰捡起那枚Z-903芯片,指尖用力,金属外壳咔地凹陷。
“我会查清楚它的来源。”他说,“包括……是谁在我出生时,就把这个东西种进了我的基因链。”
吴佩云点点头,转身看向培养舱。那颗发光南瓜仍在脉动,光芒映在五具冷冻舱上,像一层流动的金箔。
鹦鹉在她袖中咕哝了一句,没人听清。
陆承忽然皱眉:“刚才那句话……是不是说了‘第九号母体已激活’?”
吴佩云动作一滞。
谢昭手中的芯片突然震了一下,表面浮现出一行极小的文字:
【倒计时:72: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