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频率净化
格陵兰的毁灭交响曲达到了最终高潮。
雷达站主体结构在连环爆炸中如同被巨人之手捏碎的玩具，钢筋骨架扭曲呻吟，混凝土块混合着冰雪和金属碎片呈放射状喷涌向冰冷的天空。
灼热的气浪与极地的寒流猛烈对撞，形成一道道扭曲视线的白色飓风，裹挟着死亡的焦糊味和臭氧的刺鼻气息。
汤姆·布朗宁被最后的巨大冲击波狠狠掀飞，重重摔在几十米外的雪堆里，厚厚的防寒服缓冲了部分力道，但五脏六腑仍像错了位一样剧痛。
世界在他耳边嗡嗡作响，视野里全是旋转的火光和漫天飘落的、混杂着黑色尘埃的雪片。
他挣扎着抬起头，透过结霜破裂的护目镜，看到“铁线”和卡尤也刚从雪地里爬起来，剧烈咳嗽着，模样狼狈但似乎并无大碍。
“‘地雷’……”汤姆嘶哑地喊道，声音被爆炸的余响和呼啸的风声吞没。
他望向那已成一片烈焰地狱的废墟入口，那里只剩下扭曲的、燃烧的金属和不断坍塌的混凝土块。
最后一个画面如同烙铁烫在他的脑海：“地雷”用力将他推离险境，自己却被塌陷的通道和后续爆炸彻底吞噬。
没有奇迹，在那样的爆炸和坍塌下，生存的概率为零。
又一个人，因这场疯狂的阴谋而牺牲。冰冷的愤怒和无力感压过了身体的疼痛。
他挣扎着站起，目光扫过这片燃烧的废墟。
那个技术神官呢？他是否也和他扭曲的信仰一起化为了灰烬？
就在这时，主控室方向尚未完全坍塌的一角，传来一阵断续而癫狂的笑声，透过火焰的噼啪声和风声传来。
是那个神官！他居然还活着，或许是被某种坚固的防爆结构暂时保护了。
汤姆、“铁线”和卡尤立刻警惕地举枪逼近。
透过浓烟和扭曲的金属缝隙，他们看到那个神官半埋在碎石中，灰色的长袍被烧焦，脸上布满黑灰和血痕，但那双狂热的眼睛却异常明亮，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如愿以偿的满足感。
“看到了吗！看到了吗！”他嘶哑地笑着，咳出带血的沫子，声音却透着异样的兴奋，“净化…已然开始！旧的、腐朽的躯壳…必将毁灭…唯有…‘纯净之声’…永恒…”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废墟和火焰，望向了虚无的远方，“我的使命…已完成…信号…已确认发出…格陵兰的祭献…孟买的回应…都将…”
他的话未能说完，又是一次剧烈的、源自深处的爆炸在他附近发生，火焰和浓烟彻底吞没了那个角落。那癫狂的笑声戛然而止。
汤姆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几乎冻结。信号已确认发出？什么意思？格陵兰的主发射器明明在最终序列前就被摧毁了！难道…他启动的不是主广播，而是一个独立的、确认任务阶段完成的信号？一个反馈回路？一种冰冷的不祥预感紧紧攫住了汤姆的心脏。他们可能阻止了主要攻击，但并未完全切断对方的感知触手！
“汤姆！”“铁线”急促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指着远处冰原的地平线，“有高速载具接近！不是我们的！”
只见几个黑色的、流线型低矮的、类似雪地飞行器的载具，正无声地掀起漫天雪尘，朝着爆炸现场疾驰而来。它们的外观充满侵略性的科技感，绝非官方或科考队的制式装备，更像是“三重纱”的快速反应部队或者说…专业的灭口清理小组。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卡尤语气严峻，目光扫视四周寻找最佳撤离路线，“他们不会留下任何活口和证据。”
没有时间哀悼，也没有时间深究神官临死前那令人不安的遗言。生存的本能压过了一切。
三人互相搀扶着，朝着与飞行器来袭相反的方向，卡尤早已预设好的隐蔽雪地摩托藏匿点，拼命奔去。
身后的飞行器引擎发出低沉的嗡鸣，速度极快，如同死神的黑色掠影。格陵兰的冰原，刚刚见证了一场爆炸，又将沦为新的猎场。
孟买。广播车内，艾米·杰瑞瘫坐在椅子里，短暂的虚脱感被车外新的危机迅速驱散。
系统过载烧毁的焦糊味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车外的砸门声和叫骂声虽然被那突如其来的怪异声响短暂打断，但很快，另一种更危险的声音响起——零星的、却更加坚决的枪声和人群更加恐慌的尖叫声！
“传道者”的武装分子并没有全部被警察控制！
他们显然接到了死命令，开始疯狂反扑，试图夺回广播车或彻底毁灭它！
子弹更加密集地打在车体防弹钢板上，发出令人胆寒的撞击声。
车窗的裂纹在不断扩大，似乎随时可能彻底碎裂。
艾米透过裂缝看到，拉杰和几名警察正依托附近车辆和临时街垒，与数量占优、火力凶猛的武装分子激烈交火。
节日的人群彻底陷入恐慌，尖叫着四散奔逃，反而冲散了警察本就不稳固的防线，场面极度混乱失控。
她不能待在车里坐以待毙！
广播系统虽然毁了，但武装分子一旦突破警察的防线，一颗手雷或燃烧瓶就能让她和车内的一切证据灰飞烟灭。
她必须做点什么！
她的目光急速扫过冒着青烟的控制台，落在了下方一个标着“辅助输出\/外部扩音优先”的备用接口上。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
摧毁系统只是阻止了攻击的源头，但那些已经受到暗示影响、处于崩溃边缘的植入者们呢？
他们的神经回路已经被异常激活，恐慌如同病毒在他们体内复制蔓延，即使声源消失，也可能引发后续的连锁反应和群体性歇斯底里。
需要抵消！需要中和！需要覆盖掉那些已经植入的恐惧印记！
她猛地想起索菲亚·陈之前的研究方向——逆向推导“反制编码”。
她立刻掏出那个屏幕碎裂、却顽强地再次亮起的加密通讯器。
刚才它胡乱插入接口导致系统烧毁，但现在，也许它能成为传递希望的桥梁！
她快速找到一根适配的数据线，一头连接通讯器，另一头颤抖着插入那个外部音频输出接口。
她打开一个极其简陋的音频编辑软件（通讯器内置的求生工具之一），开始疯狂地输入参数和代码——这些是基于她之前和索菲亚讨论时记住的、关于“神经编码”核心频率和波形的零星知识，以及她作为医生对脑波和情绪安抚的生理学理解。
这完全是一场绝望的豪赌，基于零星记忆和本能理解的疯狂尝试！
车外的枪声越来越近，子弹呼啸声令人头皮发麻。拉杰在大声指挥，但声音被淹没在混乱中。
艾米的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飞快滑动，额角的汗水滴落模糊了视线。
她不知道自己在输入什么，只能凭借医学知识和对声波技术的粗浅理解，试图构建一段与那恐怖指令相位相反、能干扰其作用、甚至能安抚过度兴奋神经的“反频率”或“白噪音”！
“索菲亚…拜托…一定要成功…”她无意识地喃喃自语，将最后的希望寄托于冥冥之中的默契和远方的支援。
就在这时，通讯器屏幕突然闪烁了一下，一条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信息竟然挤了进来！
发信人显示是索菲亚·陈的加密代号！信息内容极其简短，几乎全是乱码，但核心内容依稀可辨：
【尝试附件序列！基于残谱逆推…相位干扰…可能有效…覆盖它！快！】
附件是一个小小的音频文件！索菲亚竟然真的在最后关头成功了部分逆向工程！
艾米几乎要哭出来！她毫不犹豫，立刻下载并解析了那个音频文件。
屏幕上显示出一段极其复杂、看似杂乱无章的全新声波序列。她没有时间分析，也没有时间怀疑。
车窗外，一个武装分子已经冲到了近前，举起自动步枪，对准车门锁连续射击！火星四溅！
艾米猛地将索菲亚发来的音频文件，通过外部接口，设定为最大功率、全频段循环播放！同时，她将自己刚刚胡乱编写的那段基于生理学的“安抚脉冲”也粗暴地叠加了进去——死马当活马医！
她狠狠按下了输出按钮！
刹那间——
一段前所未有、奇特而强大的声浪通过广播车外部那些尚未被破坏的大型扩音喇叭，轰然爆发出来！
它既不悦耳，也不仅仅是刺耳。
它像是一场汹涌澎湃的电子海啸与神经科学实验的粗暴结合。
其中既有索菲亚传来的、基于数学计算的精密逆相位干扰波，也混杂着艾米凭借直觉和医学知识注入的、试图模拟宁静和安全感脑电波的生物声波脉冲。
两种声音并非和谐融合，而是以一种近乎暴力的方式叠加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混乱却充满奇异力量的声学屏障，瞬间压过了街头的枪声、尖叫和残存的节日音乐！
效果立竿见影，却又诡异莫名。
那些正在疯狂射击的武装分子，动作突然变得迟滞、不协调，有人甚至开始恶心、眩晕、失去平衡——索菲亚的逆相位干扰波似乎严重干扰了他们的前庭功能和神经运动协调性（或许他们体内也有某种形式的植入物或接受了特定频率的防护？）。
而人群中那些原本表情惊恐、濒临崩溃的早期被影响者，他们的尖叫和挣扎竟然肉眼可见地缓缓平息下来！
脸上极度的恐惧逐渐被一种茫然的、困惑的、甚至是昏昏欲睡的平静所取代——艾米那误打误撞的、基于生理学的“安抚脉冲”似乎意外地起了一丝作用，像一针笨拙却及时的非特定性镇静剂，降低了他们神经系统的过度应激反应。
混乱的战场出现了一瞬间诡异的凝滞。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无法理解的、既令人不适又诡异地带来一丝平静的宏大“噪音”惊呆了。
拉杰和反应过来的警察们抓住这宝贵的时机，迅速出击，利用对方瞬间的混乱和失能，将那些武装分子一一制服！
枪声渐渐停息。
那巨大的、混乱的、却带来了意想不到效果的“净化之音”依旧通过广播车的喇叭轰鸣着，回荡在节日广场的上空。
它并不美妙，甚至有些刺耳和怪异，但在此刻，它却象征着一种野蛮生长出来的希望，一种以混乱对抗秩序、以科学混合直觉最终险险取胜的奇迹。
艾米瘫倒在车厢地板上，精疲力尽，听着车外渐渐平息的骚动和那依旧轰鸣的、她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的“杰作”，泪水混合着宽慰和后怕，奔涌而出。
频率以一种谁也无法预料的方式，被暂时净化了。
但远在格陵兰的汤姆，对此一无所知。
他只知道神官临死前说“信号已确认发出”，而他正被死亡的飞行器追逐，奔向冰原未知的命运。
东西半球的双重危机，似乎以不同的方式，暂告段落，却又都留下了更深的悬念、创伤和未解的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