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血肉服务器
伦敦西区，梅菲尔。“阿尔兹海默症高级认知研究中心”的橡木大门紧闭，隔绝了外界的喧嚣。门内，空气是精心调配的产物——昂贵的雪松木香氛试图覆盖消毒水的锐利，却掩盖不住精密电子设备持续散发的微弱焦糊味，三者混合成一种冰冷而洁净的死亡气息。
没有寻常医院的嘈杂，只有昂贵地毯吞噬脚步声的沉闷，以及远处仪器恒定的低频嗡鸣，像某种庞大机械体内血液流动的声音。
汤姆·布朗宁带人进入时，这份刻意维持的宁静被刺耳的警笛瞬间撕碎。他像一柄淬冷的刀，无视前台护士强装的镇定和“博士正在进行术后评估”的阻拦，带着小队冲向专用电梯。
电梯无声上行，空气里那股混合消毒水、香氛和电子设备的气息愈发浓重，如同无形生物在狭窄空间里加深着呼吸。
顶层电梯门滑开的瞬间，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气息海啸般扑来——消毒水刺鼻，新鲜血液的甜腥粘稠得化不开，更深处，一股烧焦塑料和蛋白质混合的焦糊恶臭直冲脑髓。走廊尽头，双开的手术室大门虚掩，如同地狱敞开了一道缝隙。
布朗宁猛地推开！
无影灯冰冷的光柱下，手术台是一片猩红的屠宰场。无菌布被撕扯得支离破碎，浸透了大量尚未凝固的深红血液，边缘已沉淀成不祥的暗褐。鲜血甚至呈放射状溅射在旁边的生命监护仪屏幕上，将跳动的绿色波形染成一片模糊的猩红。
肖克洛斯博士躺在血泊中央。他的头颅被一个扭曲变形的立体定位头架固定着，右太阳穴上方，一个硬币大小的圆形颅骨创口狰狞暴露，边缘是参差的骨茬和焦黑的皮肉。创口深处，本该植入深脑刺激电极（dbS）的位置，只剩下一个血肉模糊、深不见底的孔洞！
电极连同比发丝更细的导线，被某种暴力硬生生拔除，残留的组织边缘呈现出撕裂和高温灼烧的痕迹。几缕烧焦的头发黏在创口边，散发着微弱的焦糊味。他双眼惊恐圆睁，瞳孔彻底散大、固定，嘴巴微张，凝固着无声的呐喊，一只手徒劳地伸向虚空。
死亡的气息混合着血腥、焦糊与消毒水，浓稠得令人窒息。
“封锁现场！所有人退后！技术组！法医！”布朗宁的声音像冰锥刺破死寂。目光锐利如刀锋，扫过手术室每一个角落。没有强行闯入的痕迹。
凶手如同鬼魅，目标精准——不是杀人，是摧毁性掠夺肖克洛斯头颅里的脑机接口！那本应上传给“金钥匙0号”的“认知优化”数据载体！
勘查灯刺眼亮起，快门声密集如雨。布朗宁强忍翻腾的胃部，靠近手术台。
他的目光落在博士伸向空中的手附近。在浸透血液的无菌布褶皱里，靠近冰冷金属台沿处，几点极其微小、闪烁着奇异银灰光泽的颗粒状物体粘附在纤维上。
比沙粒更细，却在强光下折射出冰冷、非生物质的金属光泽。
“这里！”布朗宁用镊子精准夹起颗粒，放入物证袋。指尖传来异常的冰冷与滑腻。
“芯片”大卫立刻上前，接过物证袋，便携式显微光谱仪的蓝光扫过颗粒表面。几秒后，他猛地抬头，镜片后的眼睛写满震惊：“警督！是低温焊料！成分...铟铋合金（In-bi）！熔点...零下89摄氏度！”
零下89摄氏度！布朗宁的心脏像被冰手攥紧！远低于常规焊料！凶手在拆除电极时，使用了这种仅存于超低温环境的特种焊料！防止电极过热自毁？还是...适配某个特定的、极寒的“工作环境”？
“所有接触过现场的人！尤其是医护人员！清点！”布朗宁的目光转向角落，一个穿着高级医师白袍、面无人色、被警员控制的中年男人，“你！最后见到博士的人是谁？”
“我...我是主治医师哈里斯...”男人抖如筛糠，声音破碎，“一小时前...来做术后常规检查...博士状态稳定...我离开处理报告...警报就响了...回来...就...”他恐惧地瞥了一眼手术台，几乎瘫软。
“期间谁来过？”
“没...没有！VIp观察室最高权限！只有我和两名轮休的高级护理师能进！他们都不在伦敦！”哈里斯的辩解苍白无力。
“监控？”
“内部...保护隐私...没有监控...”声音低不可闻。
完美的密室谋杀。布朗宁的眉头拧成死结。凶手要么是幽灵，要么就是披着最高权限外衣的“内部人”！
艾米·杰瑞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脸色在无影灯下白得透明，左臂绷带下是脆弱的神经接口。
她拒绝了留守车里的建议。她的“钥匙”，或许能感应到凶手遗留的“锁”的磁场。
目光扫过血腥的手术台，掠过肖克洛斯恐怖的头颅创口，最终死死钉在手术台旁一个打开的银色金属手提箱上。箱体印着不起眼的徽标：抽象海燕图案，下方小字“海燕计划 - 神经优化单元”。
箱内是精密的控制电路板，微型屏幕已熄灭，旁边一个指示灯微弱闪烁着红光：“数据流中断 - 未完成”。
艾米的目光凝固在海燕徽标上，身体难以察觉地一晃，右手下意识抚上左臂绷带。布朗宁立刻捕捉到她的异样：“艾米？”
艾米没有回答。她梦游般走近手提箱，伸出右手，指尖在距离冰冷箱体几厘米处停住，眉头紧锁，呼吸急促。
突然，她缠着绷带的左手猛地一抽！绷带下方，再次透出微弱却清晰的蓝白电弧光芒！神经在痛苦地痉挛放电！
“呃...”艾米闷哼一声，额头瞬间布满冷汗，触电般缩回右手，死死按住左臂！电弧光芒闪烁得更急促、更不稳定！
“又是电磁感应！”大卫惊呼，手中磁场探测器指针疯狂跳动，“杂乱频率！能量峰值指向手提箱！还有...”探测器猛地转向手术台金属支架的一个隐蔽角落，“...那边！”
布朗宁疾步冲到支架旁。冰冷的金属边缘，一个固定线缆的塑料卡扣内侧，卡着一小片揉皱的纸片！指甲盖大小，边缘参差，像从某处匆忙撕下！
他小心取出、展开。没有文字。只有精细针式打印机打出的两行内容：
第一行：一组复杂的十六位编码：G7L-22K-m9p-41R
第二行：三个加粗的名字：
- 阿利斯泰尔·万斯爵士 (Sir Alistair Vance) - 内政大臣
- 玛乔丽·布莱克伍德夫人 (dame marjorie blackwood) - 上议院议员
- 埃德加·克劳利博士 (dr. Edgar crowley) - 国家科学顾问
“受体名单！”布朗宁的声音如同寒冰坠地！通讯记录里提到的“议会受体名单”！肖克洛斯“优化”的对象！三位足以左右国家神经科技政策的关键人物！他们的大脑早已成为“圣殿工程派”的苗床！他们是植入神经程序的傀儡！
“万斯...布莱克伍德...克劳利...”大卫的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天啊...他们都可能在普罗米修斯-Ig的远程激活名单上！如果毒剂被触发...”
整个国家机器的神经中枢将被瞬间瘫痪！
“立刻通知内政部！最高警戒！保护名单三人！尤其万斯爵士！”布朗宁对着通讯器咆哮。他转向艾米，她正痛苦地按住左臂，脸色惨白，目光死死钉在他手中的纸片上，震惊深处是更汹涌的恐惧。“艾米？感应到了什么？”
艾米艰难抬头，汗水滑落下颌，嘴唇翕动：“手提箱...数据流...上传中断...但有...残留指令...或坐标...”
她痛苦喘息，左手绷带下电弧光芒再次剧闪，“...还有...卡扣那里...残留的...低温...像冰窖...像船坞...很多...很多冰冷的...静止的...东西...排列着...液面...在下降...蓝光...在闪烁...”
冰冷的...静止的...排列着...液面下降...蓝光闪烁...像冰窖...像船坞...
朴茨茅斯船坞！d7干船坞深处！那些铭刻着“清道夫”的低温舱！金钥匙0号需要祭品与混乱...“清道夫”部队...被液氮封存的士兵...它们不仅仅是守卫！它们本身就是唤醒仪式的活祭品！正在解冻！
“立刻联系朴茨茅斯！最高戒备！增援！船坞下面有东西要出来了！”布朗宁的吼声在充满血腥与焦糊味的手术室里炸开。时间正从指缝中疯狂流逝。祭坛已备，祭品解冻，而操纵一切的“幽影”，正在神经与数据的深渊中，冷冷俯瞰着这场血肉与钢铁的献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