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硌了一下
怀里那堆冰冷的烂泥还在往下滑。
墨绿色粘液拖出粘稠的印子，
凉腻腻地爬满石头的手臂弯。
那沉甸甸的死硬感终于到了头。
粘着破碎皮肉和污血的破烂袍子，
就要从他冻僵的手指缝里彻底溜走。
最后那一下极其轻微的顶蹭，
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师父彻底塌陷的胸膛心口位置。
隔着厚厚一层硬结的污血烂泥壳子，
某个小小的、
极硬的东西硌在那底下。
只有小半个指甲盖那么大。
硬得扎人。
那一下顶蹭极其微弱。
轻得像是幻觉。
可石头麻木僵死的指尖，
分明感觉到了那东西短暂挣扎时带起的、
一丝……鲜活又尖锐的刺痛！
绝不是皮肉该有的动静。
是活的！
师父身体里这堆腐烂发臭的死肉深处，
还藏着别的！
一个完全不同的、
硬得出奇的东西！
它动了一下！
像石头砸进冻透的烂泥塘，
溅出的一点碎冰渣子，
冰冷，
短暂，
却真实无比。
滑脱的重量猛地一顿。
石头死咬的牙关不知哪挤出的力气，
右臂筋腱死死绷紧。
硬生生把那堆往下溜的冰冷沉重卡在了臂弯边缘！
冰得他骨头缝都在叫喊。
就在那硬物顶蹭结束的瞬间！
师父塌陷的、墨绿粘液不断溢流的心口皮膜深处，
极其微弱地亮了一下。
比萤火还微弱。
深青色的。
冰冷得没有一丝活气，
像刚从坟里刨出来的碎铁片，
一闪即逝。
那点光，
硬得扎人。
石头脑子嗡地一声。
全身血液像是倒冲了回去。
撞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玄微道骨！
师父在石匣秘境里说过的那东西！
属于那位被自己徒弟背后捅刀子、
锁链穿身倒下去的道主！
他嘴里最后那句破碎的“碎琉璃”，
指的根本不是眼神！
师父这副被掏空的皮囊深处，
藏着玄微道主最后一点没有被彻底污染的碎骨头！
这念头像是道滚烫的铁水，
浇进他冻僵的脑子里！
师父从石匣出来，
一路上死扛着，
拖着这副早已被啃光的残躯爬到这儿，
撑到现在才咽气……
不是他那点硬骨头还撑着！
是这粒像钉子一样嵌在他骨头缝里、
替他死死镇住这身烂皮的碎骨头在撑！
撑着不让更深的腐烂彻底撕裂这具皮囊！
撑着不让皮囊下面那些冰冷的毒物在他活着的时候就完全破体而出！
撑着这具早已空了的壳子，
像块活体的墓碑一样，
爬到了这里！
师父那句“别信……看清……他们怎么吞……”
每个字都像烧红的钉子，
凿回石头的脑子里！
他右臂爆发出近乎痉挛的力量！
死死箍着那堆冰冷僵硬的皮肉！
左手那截彻底死沉的木头胳膊，
被他拖着，
狠狠压了上去！
压在师父塌陷的心口！
压在那片墨绿粘液还在无声渗出的腐烂皮膜上！
冰得他左手掌像贴着烧红的烙铁！
洞口那片凝固的巨大黑暗边缘，
一点猩红的暗芒无声地亮起。
冷得像坟地里的鬼火。
不带一丝温度。
死死钉在石头怀里师父那彻底塌陷的胸膛位置！
钉在石头压上去的左手上！
那点猩红的光，
比刚才师父心口那微弱一瞬的深青冷光更刺眼。
像被刚才那点微弱的道骨青光……
刺醒了！
瞬间锁定了它！
洞口的阴影瞬间沸腾起来！
无声，
但那堵在洞口的巨大黑暗像是被无形的风吹动，
缓慢而恐怖地鼓胀了一下！
铁锈混合着腐尸的浓烈恶臭，
瞬间冲了进来！
撞得石头鼻腔发酸，
眼前发黑！
压迫感，
山一样当头碾下！
冰冷刺骨的杀意，
毫不掩饰地笼罩了石头的身体，
和他死死捂住师父心口的左臂！
快！
快挖出来！
再晚一息，
这东西就要带着师父最后这点压箱底的东西，
一起被洞外那个怪物碾成肉泥！
石头右手死死箍紧师父冰冷的身体，
不让它滑脱。
左手整个压在那片粘腻冰凉的腐皮上。
指尖胡乱扒拉着那片又粘又滑的烂壳子！
粘稠的墨绿色浆液糊了他满手！
带着死肉特有的冰凉滑腻感！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手指拼命抠向那曾经微微亮过一下的硬疙瘩位置！
指尖指甲死命刮着那层发硬的污血泥壳。
粘稠的液体混着碎屑簌簌掉落。
硬壳又滑又韧，
指甲抠上去直打滑！
师父心口那点东西像是活过来了，
在冰凉的皮肉底下拼命向下……
向下钻！
它在躲！
想往更深、更腐臭的肉里扎！
躲开他抠挖的手指！
更想躲开洞口那东西锁定的猩红目光！
洞口堵死的黑暗猛地向前压了一寸！
一股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冰冷瞬间袭来！
压得石头喉咙里涌上一股咸腥！
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不行！
来不及了！
“师父！”石头喉咙里炸出半声撕裂的低吼！
右手猛地松开了箍住的那堆沉重！
不管了！
他左手四指并拢！
绷成一把铁钩！
用尽全身的残力！
借着往下滑脱的力量！
狠狠地往下一捅！
直接穿透了那层早已失去弹性的冰凉皮膜！
撕裂！
噗叽！
粘稠冰冷！
一股深绿色混杂着暗褐色、难以形容的粘腻冰凉瞬间包裹了他的指尖！
那感觉像是插进了一堆早已冷却凝固、
却又滑腻腻的腐肉泥浆里！
没有任何温暖的血液。
只有冰冷的、粘稠的、混着碎屑的烂泥感。
指尖猛地触到了一个硬物！
极其尖锐！
冰冷得能扎透手指骨髓！
那东西被触及的瞬间，
疯狂地在他捅穿的烂肉深坑里挣扎蹦跳！
像是有生命的钉子！
想要扎穿他的指骨逃走！
石头闷哼一声。
剧痛让他整条手臂都在抖。
他牙关咬碎！
四指死命回扣！
不管指尖传来的皮开肉绽的撕裂感和那锐物疯狂的撞击！
狠狠攥住那个硌死人的硬疙瘩！
猛地往回一拽！
撕拉——！
一声令人牙酸肉紧的、沉闷粘腻的皮肉撕裂脆响！
一大块连着稀烂腐肉的皮被生生从师父心口撕了下来！
石头的手抽了回来！
粘满深绿污秽的手掌死死攥着！
冰冷的粘液顺着他破烂的袖口往下淌。
污血烂肉的渣子滴滴答答落在他身上。
他五指痉挛般收拢。
掌心传来那坚硬物件疯狂的跳动感！
冰冷刺骨！
带着一种仿佛能将他掌心冻结撕裂的绝望挣扎！
洞口，
那点猩红的冷光瞬间暴涨！
锁死了他紧握的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