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归墟海眼
冰冷。粘稠。绝对的死寂。
林风是被刺骨的寒意激醒的。意识如同沉在万载玄冰深处，每一次挣扎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他猛地睁开眼，混沌星璇在瞳孔深处艰难地转动了一下，试图聚焦。
没有光。或者说，是那种吞噬一切光线的、令人心悸的绝对黑暗。只有身下传来的坚硬、冰冷、带着某种奇异纹理的触感，以及……无处不在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虚无”气息。
归墟海眼内部？海墟之眼通道的尽头？
他猛地坐起，动作牵动了内腑的伤势，一阵剧烈的咳嗽撕扯着喉咙，腥甜的铁锈味弥漫口腔。他强忍着眩晕，混沌星璇的力量被本能地催发到极致，万秽归源域如同濒死的萤火，艰难地在周身撑开一层不足尺许的混沌灰光。
微弱的光芒驱散了身周寸许的黑暗。
他正坐在一片……巨大无比的、呈现出深邃幽蓝色的、如同某种生物巨大骸骨般的……冰冷岩石上。岩石表面覆盖着一层细腻的、闪烁着微光的蓝色晶尘，触手冰凉刺骨。更远处，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只有偶尔划过视野的、如同流星般转瞬即逝的幽蓝光丝，勾勒出一些巨大、嶙峋、扭曲的阴影轮廓，如同凝固在时间中的巨兽残骸。
石头呢？！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林风的心脏！他猛地扭头，混沌灰光艰难地扫向身侧——
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冰冷的幽蓝骸骨岩石上，距离他不到三尺。石头的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青紫，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睑，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他小小的身体紧紧蜷缩着，双臂死死抱着那柄冰冷的青锋古剑，剑锷处那颗浑浊宝石黯淡无光。
“石头！”林风的声音干涩嘶哑，如同砂纸摩擦。他几乎是爬着过去，颤抖的手指探向石头的鼻息。
微弱的、带着凉意的气流拂过指尖。
还活着！
林风紧绷的心弦猛地一松，巨大的疲惫感和更深的忧虑瞬间将他淹没。他小心翼翼地将石头抱入怀中，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那无处不在的刺骨寒意。混沌灰光艰难地扩大，将两人都笼罩在内。
他迅速检查石头的状况。小家伙身体冰冷，心跳微弱，显然被这海眼深处的恐怖环境和之前的冲击伤得不轻。心口那团纯净的“无垢之火”几乎熄灭，只剩一点微弱的火星在顽强地摇曳。
必须先恢复！否则两人都会冻毙在这绝对的黑暗和死寂中！
林风将石头小心地放在身侧，让他依旧抱着青锋剑。自己则盘膝坐好，强忍着经脉枯竭的刺痛和侵入骨髓的阴寒，全力运转《万秽归源经》。
丹田内，无瑕道基黯淡无光，如同蒙尘的顽石。每一次催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但他别无选择。
万秽归源域的力量如同最细微的根须，小心翼翼地向四周的黑暗探去。
捕捉……分解……转化……
这里的“杂质”不再是污浊的煞气或怨念，而是……一种更加本源、更加纯粹的……“虚无”！一种仿佛要将存在本身都彻底抹去的恐怖力量！它冰冷、死寂、蕴含着归墟海眼最核心的吞噬与湮灭法则！
林风的意念刚刚接触到这股“虚无”力量，便如同赤手触碰烧红的烙铁！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寒与空洞感瞬间反噬而来！识海星辰剧烈摇曳，无瑕道基发出痛苦的嗡鸣！
“噗！”又是一口带着冰碴的黑血喷出，落在幽蓝的骸骨岩石上，瞬间凝结成暗红色的冰晶。
不行！这里的“虚无”力量层次太高，以他现在的重伤之躯和枯竭道基，根本无法直接炼化！强行尝试，只会被彻底同化，化为这黑暗的一部分！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涌上心头。难道刚刚逃离神庭的绝杀，就要葬身在这契约指向的“生路”之中？
就在林风心神动摇、道基运转即将停滞的刹那！
嗡！
一股微弱却异常坚韧、带着某种不屈守护意志的波动，从他身侧传来！
是青锋古剑！
剑锷处那颗吸收了松风老道心头热血的浑浊宝石，在绝对的黑暗和冰冷的“虚无”中，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如同风中残烛的最后一次倔强摇曳！
一股微弱却温润的暖流，透过冰冷的剑身，悄然渡入石头紧抱剑柄的掌心，又透过师徒相连的气息，极其微弱地……渗入了林风枯竭的道基之中！
这暖流并非磅礴的能量，更像是一缕……被淬炼过的、跨越三百年的执着信念！是陈柏樵面对九幽噬魂风时的勇气！是松风老道撞向剑尖时的决绝！是“心持正道，星火不灭”的微弱回响！
这缕信念暖流，如同投入冰湖的一颗火星！
林风枯竭的道基猛地一颤！濒临熄灭的混沌灰光骤然明亮了一丝！那侵入识海的、冰冷空洞的“虚无”感，竟被这微弱却坚定的信念暖流……短暂地驱散了一丝！
更重要的是，这缕暖流，仿佛一个微弱的引子，瞬间激活了林风识海深处……那幅由玄微石匣烙印的浩瀚星图虚影！
嗡！
沉寂的星图在识海中骤然亮起！不再是模糊的轮廓，而是清晰无比的诸天星斗运转轨迹！星辰的呼吸！混沌气流的碰撞！生灭的韵律！
在这绝对的黑暗与“虚无”中，在这归墟海眼的最深处，星图虚影与周遭的环境，竟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共鸣？
“归墟……亦是宇宙一隅……虚无……亦是混沌道源之态……”
一个明悟如同开天之光，刺破绝望的黑暗！
万秽归源，其核心在于“理解”与“转化”！他无法直接炼化这高层次的“虚无”，但……可以尝试理解它！理解它作为混沌道源在归墟这种极端环境下的一种特殊显化形态！然后……用星图道韵，模拟它！引导它！如同引导狂暴的河流！
林风猛地闭上双眼，心神彻底沉入识海星图！不再试图强行吞噬“虚无”，而是……将万秽归源域的力量化作无数细密的、遵循星图运转轨迹的混沌星屑漩涡，小心翼翼地……去感知、去模拟身周那冰冷死寂的“虚无”波动！
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次意念的触碰，都伴随着灵魂冻结般的痛苦。但星图虚影的玄奥韵律，如同最精密的坐标，指引着他在狂暴的“虚无”乱流中，寻找那极其细微的、相对稳定的“节点”。
渐渐地，他身周那层摇摇欲坠的混沌灰光，开始发生极其细微的变化。光芒不再仅仅是内敛的混沌色，而是……隐隐带上了一丝与周围环境极其相似的、冰冷幽邃的……暗蓝光泽！如同披上了一层薄薄的“虚无”伪装！
虽然依旧无法炼化吸收，但这层伪装，却奇迹般地……减弱了那恐怖“虚无”力量对自身的侵蚀！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找到了与海浪起伏的共振频率，暂时避免了倾覆！
压力骤减！
林风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万秽归源域的力量立刻转向，不再触碰那恐怖的“虚无”本源，而是……捕捉那些偶尔划过黑暗的、如同流星般的幽蓝光丝！捕捉脚下幽蓝骸骨岩石中蕴含的、相对温和的、被归墟之力淬炼了亿万载的……水元与土煞精粹！
嗤嗤……
微弱的能量被分解、转化，化作一丝丝温润的混沌道源之气，如同久旱的甘霖，缓缓注入干涸的经脉，滋养着枯竭的道基，修复着破碎的内腑。
速度很慢，但异常稳定！如同在坚冰上开凿泉眼，一点一滴，却源源不绝。
时间在这绝对的黑暗中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林风再次睁开双眼。瞳孔深处的混沌星璇虽然依旧黯淡，却多了几分沉凝。脸上的惨白褪去少许，气息也平稳了许多。内腑的剧痛被压制下去，道基开始缓慢地自我修复。
他立刻看向身边的石头。
小家伙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明显平稳了一些。他怀中的青锋古剑，剑锷处那颗宝石，在混沌灰光和幽蓝“虚无”环境的映照下，似乎……比之前更加温润内敛了？如同蒙尘的明珠，被反复擦拭，渐渐显露出内蕴的光华。
林风小心翼翼地渡过去一丝精纯温和的道源之气，护住石头的心脉，驱散着侵入他体内的阴寒。
就在这时！
嗡！
被他放在身前冰冷骸骨岩石上的玄微石匣，猛地一震！
匣身之上，那道黯淡下去的混沌道纹印记，如同被唤醒的星辰，骤然亮起！不再是炽烈的熔岩光芒，而是……一种幽邃、内敛、如同深海星空的……暗蓝色光晕！
光晕流转，石匣表面那粗糙原始的混沌纹理，在暗蓝光晕的映照下，仿佛活了过来！无数细微的、如同星辰尘埃般的光点，沿着纹理的轨迹缓缓流淌、汇聚！
最终，在石匣朝向黑暗深处的一面，那些流淌的光点，竟缓缓凝聚、勾勒出一幅……微缩的、不断变幻的……星轨运行图！
这星轨运行图极其复杂玄奥，仿佛在推演着什么，其轨迹延伸的方向，赫然指向……这片幽蓝骸骨岩石区域的深处！
林风瞳孔骤缩！
石匣……在指引方向？在这海墟之眼的内部？这星轨……是在推演此地混乱的空间结构？还是……指向契约的下一个节点？
他猛地抬头，顺着石匣星轨图指引的方向望去。
混沌灰光混合着石匣散发的暗蓝星辉，艰难地刺破前方的绝对黑暗。
隐约可见，在巨大骸骨岩石的尽头，黑暗似乎变得更加浓稠，形成了一片……如同巨大巢穴入口般的、深邃无垠的……暗影！
一股更加古老、更加苍茫、仿佛源自星辰寂灭之地的气息，从那片暗影深处……隐隐传来！
星骸之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