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宫深处,传来宫紫商难得一见的、近乎癫狂的兴奋笑声。田栩罂循声踏入那间戒备森严的工匠坊时,正看到她举着一件造型奇特的金属物件,对着远处的厚木靶子。
那物件长约两尺,通体由精铁打造,前有黝黑管口,后有精巧的击发机关。
“栩罂!你看好了!”宫紫商眼中闪烁着创造者的光芒,手指扣动。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密闭的工坊内炸开,伴随着浓烈的硝烟味。远处那足有半尺厚的硬木靶心,赫然被轰出了一个碗口大的窟窿,边缘焦黑,木屑纷飞。
田栩罂瞳孔微缩。这威力,远超寻常弓弩,甚至比许多内力高手的隔空掌力更具破坏性。
“此物我命名为‘火铳’!”宫紫商激动地介绍,“利用你提点的火药配方,加以改良,压缩于这铁管之中,以机关击发,可破内家罡气!”
紧接着,她又展示了一架造型更为复杂的弩机,一次可填装十支短矢,扣动扳机,短矢连绵激射而出,速度快得只闻其声,不见其影,瞬间将另一侧悬挂的皮甲射成了筛子。
“连发型弩箭!省去拉弦上箭之繁琐,瞬息十矢,可组箭阵!”
田栩罂看着那兀自冒着青烟的火铳管口,以及钉满箭矢的皮甲,心中震动。宫紫商果然是天生的机关奇才,结合他提供的思路,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造出了这等杀器。有了这些,宫门普通侍卫的战力将得到质的飞跃,面对无锋的精英刺客,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好!”田栩罂当机立断,声音带着一丝冷冽的决然,“紫商姐,立刻集中所有资源,秘密批量生产此二物,优先装备各宫绿玉三位。到了宫门该亮出獠牙的时候了。”
宫紫商重重点头,脸上满是肃杀与兴奋。
离开商宫,田栩罂并未停歇,他通过隐秘渠道,传讯于云为衫,要求在她与宫子羽常去的后山竹林秘密一见。
夜色笼罩的竹林,清冷寂静。云为衫如约而至,一身素衣,在月光下更显清丽脱俗,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栩罂公子。”她微微福礼。
田栩罂开门见山,语气不容置疑:“云姑娘,时机已至。你需要‘暴露’自己无锋刺客的身份。”
云为衫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苍白,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公子……这是何意?”她虽已决心归顺,但主动暴露,无异于将她与宫子羽推向风口浪尖,生死难料。
“这是最后一道,也是最关键的一道试炼,针对子羽的试炼。”田栩罂目光如炬,看穿她的恐惧,“唯有让他亲身经历,在巨大的压力、长老的质疑、宫规的束缚下,如何运用执刃的权柄与智慧,去保护他想要保护的人,他才能真正成长为一个合格的执刃。你希望他永远活在你编织的幻梦里,还是希望他有能力在风雨中护你周全?”
云为衫紧咬下唇,脑海中闪过宫子羽那双清澈而依赖的眼眸。她爱他,正因如此,才更不愿他因自己而陷入险境,但更不愿他永远无法真正强大起来。
“我……该怎么做?”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已然有了决断。
“不必你主动承认。”田栩罂淡淡道,“明日,会有人将你曾提供的后山部分地图草稿,以及你旁敲侧击得知的侍卫巡逻时间规律,呈交长老院。证据确凿之下,你无从辩驳。”
云为衫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决然:“我明白了。为了子羽……我愿承受。”
翌日,执刃殿内,气氛凝重如山雨欲来。
宫尚角面无表情,将几页泛黄的纸张与一份记录呈于长老院诸位长老面前。
“经查证,此乃羽宫新娘云为衫,私下绘制之后山路径草图,以及记录的角宫外围侍卫换防间隙。其笔迹、获取信息之方式,皆与无锋刺客手段吻合。”宫尚角的声音冰冷,如同宣判,“云为衫,确系无锋潜入宫门之刺客,‘魑’阶无疑。”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月长老、花长老等人脸色剧变,看向站在殿中,面色惨白却倔强挺直脊背的云为衫,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愤怒。
“云为衫!你还有何话说?!”雪长老厉声喝道。
“我……”云为衫张了张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坐在执刃之位上的宫子羽。
宫子羽在宫尚角拿出证据的瞬间,已然如遭雷击,脸色煞白。他看着云为衫,眼中充满了震惊、痛苦、被欺骗的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本能的不愿相信。
“不可能……阿云她……”他猛地站起身,声音嘶哑。
“证据确凿,执刃还想包庇不成?”宫尚角步步紧逼,语气冷厉,“无锋刺客,按宫规,当立即处死!”
“不行!”宫子羽几乎是吼出来的,他冲到云为衫身前,张开双臂,如同护崽的雄鹰,尽管他自己也在颤抖,“我不信!阿云绝不会害我!害宫门!这其中必有隐情!”
他转向长老们,眼中布满血丝,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诸位长老!云为衫自入宫门以来,从未行任何不利宫门之事!此次三域试炼,她更是不顾自身安危助我通过!岂能因这几张来历不明的纸片就定她死罪?我以执刃之名,要求彻查!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谁也不能动她!”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勇气。他不再仅仅是那个需要庇护的公子,他开始运用执刃的身份和权力,去对抗来自角宫和长老院的压力,去保护他心爱的女子。
田栩罂站在角落,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宫子羽的反应,虽显稚嫩冲动,却终于有了担当的模样。而这,仅仅只是风暴的开始。云为衫的身份暴露,如同一块投入死水的巨石,必将激起千层浪,将宫门内部所有的矛盾与暗流,都推向明处。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