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诩罂提着为宫远徵等人精心挑选的礼物,步履从容地返回秦府别院。江南的风带着湿润水汽,却拂不去那道如芒在背的冰冷视线——寒鸦柒并未远离。
他心中明了,这位无锋的教官如同最耐心的阴影猎手,仍在暗处窥伺,等待时机。田诩罂唇角微勾,并不在意,甚至乐见其成。有些话,隔空思量,反而比当面锣鼓更能深入人心。
刚踏入别院回廊,那抹令人厌烦的粉色身影便再次出现。柳纤云似乎调整了策略,不再刻意贴近,而是换上了一副欲语还休、楚楚可怜的姿态守在那里。
“栩罂公子……”她声音柔婉,眼波流转间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今日是纤云唐突,惹公子不快了。纤云只是……情难自禁……”
田诩罂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脸上,那眼神过于透彻,仿佛能穿透所有伪装,直抵内里。柳纤云被他看得心底发寒,强装的镇定几乎溃散。
“柳姑娘,”田诩罂开口,声音无波无澜,却带着终结话题的冷意,“你的‘情难自禁’,演给谁看?”
柳纤云脸色一白:“公子何意?纤云对公子是一片真心……”
“真心?”田诩罂轻笑一声,满是嘲讽,“无锋训练你们时,没教过‘真心’二字从刺客口中说出,最为可笑么?”
“无锋”二字如惊雷炸响。柳纤云瞳孔骤缩,脸上血色尽褪,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下意识后退半步,眼中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
“收起这套把戏。”田诩罂语气淡漠,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的任务失败了。回去告诉指派你的人,或者……”他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院墙之外,声音微扬,“直接告诉你那位尚在窥视的上级——寒鸦柒,此等拙劣试探,是在侮辱我的眼力,亦是浪费彼此时间。”
他不再看面如死灰、僵立原地的柳纤云,径直从其身旁走过,语气平淡却带着最后警告:“现在,立刻,离开我的视线。否则,我不介意让江南水道多一具无名女尸。”
柳纤云浑身剧颤,再不敢多言,几乎是踉跄着仓皇逃离。
院内暂时恢复清静。
田诩罂走至石桌旁,放下手中礼物,为自己斟了杯冷茶,并未回头,只对着空寂院落慵懒开口:
“看够了?寒鸦柒教官。你的人,我已替你打发了。效率如何?”他指尖轻敲杯沿,语气染上一丝戏谑,“还是说……你觉得她不堪大用,终于决定,亲自上场了?”
几息沉寂后,一道玄色身影如暗夜凝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院中桂花树的阴影下。寒鸦柒依旧是那副冷峻模样,寸发如戟,眉眼锐利。他紧盯着田诩罂背影,目光深沉难辨。
田诩罂缓缓转身,迎上他视线,脸上带着洞悉一切却又漫不经心的笑意,仿佛方才那句近乎调戏之言,不过是随口问候。
寒鸦柒并未立刻回应,只深深凝视着他,空气中弥漫着无声较量。良久,他才扯动嘴角,弧度冰冷僵硬:
“银蝎蛊主,你的胆子,果然不小。”
话音未落,他身形已如离弦之箭骤然发难!玄色身影带起凌厉劲风,五指成爪直取田诩罂咽喉,速度快至只剩残影。显然,他不欲再多言,意图以雷霆手段先发制人。
然而,田诩罂似早已料定。
就在寒鸦柒动身的刹那,田诩罂甚至未曾移步,只是眸光一凛。左袖之中,幽蓝光芒如电射出——正是那幽蓝蝎蛊!其体型虽小,速度却快得超乎想象,并非直攻,而是精准预判寒鸦柒攻势轨迹,瞬息出现在其腕脉之前,尾钩闪烁着致命寒芒,作势欲刺!
寒鸦柒瞳孔微缩,攻势被迫扭转,化爪为掌,一股阴寒掌风拍向幽蓝蝎蛊。他深知这看似小巧的蛊虫绝非凡物。
但就在他分神应对蝎蛊的瞬间,田诩罂右臂轻震,银线螣蛇已如银色闪电,悄无声息沿地面疾掠而至,并非攻其上身,而是灵巧至极地缠绕上寒鸦柒刚刚站稳的左脚踝!
一股强烈麻痹感瞬间从脚踝炸开,如同冰线急速蔓延!寒鸦柒只觉左腿一软,险些跪倒,内力运行至此顿时滞涩难行。银线螣蛇的麻痹之毒,竟如此霸道!
“啧。”寒鸦柒闷哼一声,眼中戾气大涨,强提内力压制毒素,右腿如钢鞭横扫田诩罂下盘,同时袖中滑出两柄淬毒短刃,直刺其胸腹要害!他毕竟是魍阶高手,临敌经验丰富,即便受制,反击依旧狠辣刁钻。
田诩罂终于动了。他身形如鬼魅般向后飘退半步,恰到好处地避开腿风与双刃。与此同时,指尖微弹,数道肉眼难辨的细丝自【千丝秘藏匣】中激射而出,并非攻击,而是在空中交织,如同布下无形罗网, subtle 限制着寒鸦柒的移动空间。
幽蓝蝎蛊再次疾动,化作蓝色流光直扑寒鸦柒面门,逼得他不得不回刃格挡。“叮”的一声轻响,短刃与蝎蛊坚逾精钢的甲壳碰撞,竟溅起几点火星。
而银线螣蛇则趁寒鸦柒注意力被蝎蛊吸引的刹那,蛇身骤然收紧,麻痹毒素加剧输出,同时蛇首如电,噬向其持刃的右手腕脉!
上下交攻,无形牵制!
寒鸦柒顿陷泥沼。动作因麻痹迟滞,攻击被幽蓝蝎蛊悍不畏死地拦截,闪避空间又被那诡异无形细丝隐隐压缩。他引以为傲的速度与狠辣,在这精妙配合与诡异控场面前,竟难以施展。
“结束了。”
田诩罂清冷声音响起。他看准寒鸦柒因同时应对蝎、蛇而露出的微小破绽,身形倏忽前冲,指尖凝聚精纯内力与蛊术,快如闪电般点向寒鸦柒胸前几处大穴!
寒鸦柒挥刃欲挡,却被幽蓝蝎蛊死死缠住短刃,脚下银线螣蛇猛然发力,令他身形一个趔趄。
“噗噗噗——”
数道沉闷指风落下。
寒鸦柒动作瞬间僵住,整个人如被施了定身法,保持着挥刃格挡的姿势,动弹不得。唯有一双眼睛,死死瞪着近在咫尺的田诩罂,其中充满了震惊、不甘与难以置信的屈辱。他竟……如此轻易落败?!甚至连对方真正杀招都未能逼出多少?
幽蓝蝎蛊安静伏回田诩罂左袖,银线螣蛇亦松开缠绕,慢悠悠游回其右臂,仿佛方才那场迅疾危险的战斗与它们毫无干系。
田诩罂好整以暇地理了理未显凌乱的衣袍,看着被制住穴道、眼神喷火的寒鸦柒,唇角那抹戏谑弧度再次扬起: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寒鸦柒教官。或者说……阶下囚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