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悄然间,两年光阴已从容流转。
当年的稚嫩少年宫远徵,如今已长成十六岁的翩翩青年。身量抽高,竟比田诩罂还要高出小半个头,肩宽腿长,褪去了全部孩童的圆润,面容轮廓愈发清晰锐利,俊美中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峭。只是那双看向田诩罂的眼睛,里面的依赖与独占欲非但没有减少,反而随着年龄增长,发酵得更加浓烈和……具有侵略性。
他依旧撒娇,方式却与儿时大相径庭。不再是扑进田诩罂怀里,而是长臂一伸,自然而然地将田诩罂整个人揽入自己怀中,下巴亲昵地搁在田诩罂略显单薄的肩膀上,声音低沉带着点慵懒的鼻音:“罂哥哥,今日陪我去后山采药可好?” 或是 “罂哥哥,你看我新配的这味毒,可能入你的眼?”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颈侧,强健的手臂环在腰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道和青年独有的热度。田诩罂起初有些不适应这般亲密的姿态,但看着宫远徵那看似理所当然、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试探与不安的眼神,终究是心软,默许了他的靠近。只是偶尔在宫远徵靠得过于贴近时,会不动声色地稍稍拉开些许距离,引得少年(或许该称之为青年了)不满地蹙眉,将他搂得更紧。
这两年,宫门相对平静。紫荆树屏障效用稳固,后山结界再无扩张迹象。宫尚角在外经营越发得心应手,宫朗角在内务打理上也愈发成熟,已能独当一面。而宫远徵的毒术与蛊术在田诩罂的引导下更是精进千里,“百草萃”不断改良,出云重莲也成功培育出第二株,徵宫地位稳如磐石。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歇。无锋依旧如同阴影,蛰伏在江湖深处。田诩罂心知,距离系统提示的“核心剧情节点”越来越近,那场以“新娘”为序幕的风暴,已在酝酿。
就在距离宫门新一轮新娘选拔还有约莫两个月的时候,一封来自苗疆田家的密信,经由特殊渠道,送到了田诩罂手中。
信是他母亲,现任田氏族长亲笔所书。字迹娟秀却力透纸背,先是关切地问候了他这近十年在宫门的生活,随后便切入正题——为巩固宫门与苗疆田家的联盟,田家决定与宫门进行联姻,将族中嫡系小姐,也就是田诩罂的表妹田芷溪,送入宫门。
信中嘱托田诩罂,务必亲自返回苗疆一趟,一是接引表妹,以示重视;二来,也是让他这个离家近十年的游子,回族中看看。
捏着信笺,田诩罂沉默良久。联姻……他几乎立刻就想到了宫朗角。那孩子性情温和,于武学一道天赋平平,却在经商理事上颇有建树,与活泼明艳、来自苗疆的田芷溪,倒未必不是一段良配。只是,宫门水深,将这朵苗疆娇花移栽进来,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他收起信件,前往执刃殿面见宫鸿羽。
“苗疆田家欲联姻?”宫鸿羽闻言,沉吟片刻。宫门与田家因田诩罂之故,关系本就紧密,此番联姻更是锦上添花,他自然没有反对的理由。“此事甚好。诩罂,你离家多年,确该回去探望。此行便由你全权负责,接引田小姐入宫门。所需人手物资,尽管调配。”
“谢执刃。”田诩罂躬身领命。
消息很快传开。宫远徵得知田诩罂要离开宫门,远赴苗疆,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周身气压低得吓人。
“不过是个表妹,让金玄去接便是,何须罂哥哥你亲自跑一趟?”他紧紧跟在田诩罂身后,语气里满是不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任何可能分走罂哥哥注意力的人和事,都让他本能地排斥。
田诩罂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已经比自己高的青年,抬手习惯性地想揉他的头发,却发现需要微微抬手才能够到,不由失笑,转而拍了拍他的手臂:“芷溪是母亲派来的,代表田家颜面,我亲自去接,方显郑重。何况,我也确实该回去看看了。”
他顿了顿,看着宫远徵依旧紧绷的脸,放缓了语气:“放心,只是接人,快去快回,绝不会耽误太久。你安心待在宫门,替我看着徵宫,可好?”
宫远徵抿着唇,黑眸沉沉地看了田诩罂许久,才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猛地伸手抱住田诩罂,将脸埋在他颈窝,闷声道:“那你要早点回来……最多一个月!”
田诩罂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背:“好,答应你。”
三日后,一切准备就绪。田诩罂辞别了宫尚角、泠夫人和满脸写着不高兴的宫远徵,带着金玄以及一队精心挑选的角宫侍卫,踏上了返回苗疆的归途。
这是他离开近十年后,第一次重返故里。坐骑蹄声嘚嘚,踏过旧尘山谷的迷雾,一路向南。风中带来的气息逐渐变得湿热,熟悉的草木芬芳隐隐可闻。田诩罂端坐马上,墨蓝的苗服在风中轻扬,银饰闪烁着冷冽的光泽。近乡情怯吗?或许有一点。但更多的,是一种命运的齿轮再次转动的宿命感。
苗疆,田家,还有那位素未谋面的表妹田芷溪……这一次归途,又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他望着前方层峦叠嶂的绿色,凤眸之中,平静无波,唯有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光,预示着他此行,绝不仅仅是接人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