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灵一看到走近的黄初平，原本还带着些好奇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下意识地往尹文身后缩了缩，扯着他的衣袖，小声嘀咕道：“师兄，我不喜欢这个人。”
“他身上的气息，感觉……有点讨厌。”
她虽转世重修，记忆全无，但那份源自灵魂深处、对于玉清仙法以及封神旧怨的本能排斥与警惕，却并未完全消散。
黄初平，或者说赤精子，见状不由苦笑一声，他停下脚步，对着龟灵郑重地打了个稽首。
语气诚恳而带着一丝复杂的追忆与释然：“师姐，一别经年，沧海桑田。往昔种种，多为劫数使然，业债纠缠。”
“望师姐前尘散尽，莫要再萦绕于心。贫道亦盼因果自消，从此各修大道，互不相扰。”
他身为玉虚宫门人，元始天尊自然已将龟灵转世重修之事告知座下弟子，因此他才能凭借气息推测出麻姑的真实身份。
一旁的吕洞宾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位医术高明、待人温和的黄道长，竟然认识仙长的师妹，还口称师姐？
那他岂不是也可能认识自己未来的师父？
一时间，他对尹文和眼前这位黄道长的身份背景更加好奇了。
赤精子与龟灵说完，又转向尹文，再次打了个稽首，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南华师弟，久仰了。”
“贫道乃玉虚宫元始天尊座下弟子，今日冒昧，不知能否与师弟、师姐同行一程？”
他虽然未直接报出名号，但玉虚宫元始天尊座下这几个字，对于知晓根底的人来说，已然足够表明其身份——正是十二金仙之一的赤精子！
尹文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虽然不清楚赤精子突然提出同行的具体目的，但拒绝不好。
他略一思忖，便点头应允：“赤精子师兄，失敬。师兄愿同行，自是欢迎之至。”
于是，一行人便多了赤精子这位同伴，驾起云光，朝着长安方向而去。
有尹文和赤精子施展神通，带着吕洞宾凡人之躯赶路，自是迅捷无比。
不多时，巍峨的长安城便已遥遥在望。
将吕洞宾安然送至其位于长安的临时住所后，尹文与赤精子并未离去。
科举在即，长安城内汇聚了天下士子，客栈酒楼人满为患，喧嚣鼎沸。
两人寻了一处临街的清净酒楼，在二楼雅间凭窗而坐。
窗外是车水马龙，人声嘈杂。
窗内则是清茶袅袅，隔绝了凡尘扰攘。
“师兄此番下界，化身游方郎中，济世救人，积累外功，实乃功德无量。”尹文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率先开口，语气平和。
赤精子摇了摇头，笑容中带着几分看透世情的淡然：“师弟谬赞了。不过是遵循师命，顺势而为，积些微末功德罢了。”
“比不得师弟，为苍生奔走，动静之间皆关乎天地大势。”
他的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楼下熙攘的人群，最终落回到尹文身上：“说起来，东华转世的吕洞宾，根骨清奇，心性纯良，更难得的是身具慧根与济世之心，确是一块难得的璞玉。”
“师弟能寻得如此佳徒，真是好机缘。”
尹文不动声色，放下茶杯：“机缘巧合罢了。此子确与我有缘，但其未来道途如何，尚需看他自身抉择与造化。”
“倒是师兄，似乎对此子也颇为关注？”
赤精子呵呵一笑，抚须道：“如此良才美玉，见之欣喜，自是难免多看一眼。”
”不过既是师弟先发现的，贫道自然不会夺人所爱。只是感叹，这红尘万丈，果然藏龙卧虎，机缘妙不可言。”
两人就在这酒楼雅座之中，品着清茶，看似随意地交谈寒暄。
言语间却互相试探着对方的意图与底线。
尹文觉得阐教弟子难相处就是这点，喜欢互相试探，不能直言。
赤精子放下茶杯，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窗外，语气变得稍微正式了一些：“不瞒师弟，贫道此次厚颜同行，除了想与师弟论道之外，也确实有一事，想与师弟参详一二。”
尹文心道来了。
面上不动声色，做出倾听状：“哦？师兄请讲。”
赤精子沉吟片刻，缓缓道：“师弟可知，那南瞻部洲即将爆发的瘟疫之劫？”
尹文点头：“略知一二，正为此事奔波。”
“贫道近日于民间行走，察觉那瘟疫之气已然开始渗透蔓延，虽被暂时压制，但根源未除，爆发只是时间问题。”
赤精子神色凝重，“此瘟疫非同小可，似乎……并非完全天成。”
尹文眼神一凝：“师兄的意思是？”
赤精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而问道：“师弟炼制那五火七禽扇，可是为了应对此疫？”
“正是。”
“那不知师弟材料收集得如何了？可有需要贫道相助之处？”赤精子关切地问道，目光真诚。
尹文心中明了，赤精子此番前来，示好与打探的意味皆有。
他或许也存了在关键时刻，以阐教之力助自己一臂之力，从而结下善缘，乃至在化解此次大劫中分润一些功德的想法。
不过，这对于尹文而言并非坏事。
他坦然道：“多谢师兄关心，材料已寻得部分，尚有一些需再费些周折。若真有棘手之处，届时少不得要叨扰师兄相助了。”
赤精子闻言，脸上笑容更盛：“师弟客气了，同属道门，理应相互扶持。”
两人又就那瘟疫的源头、特性以及可能带来的影响交谈了许久，彼此交换了一些看法。
赤精子身为玉虚门下，见识广博，尤其在丹药、医道方面颇有建树，他的许多见解让尹文也觉受益匪浅。
接着赤精子将话题重新拉回了吕洞宾身上：“让吕洞宾留下，亲身参与救助难民，体悟民间疾苦……这应是师弟你的主意吧？”
尹文坦然颔首，并未否认：“不错。未经红尘炼心，如何能明道之真谛？闭门造车，终究难成大器。”
赤精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浮现出些许意味深长的神色。
他看向尹文，缓缓道：“师弟此举，自然是深意存焉。不过，师弟可曾想过天数可变之理？”
他微微前倾身体，声音压低了些许：“吕岩本是东华转世，命格清贵，根基深厚。”
“如今他又因师弟你的安排，亲身参与引导流民自力更生，此举虽看似寻常，却是在实实在在地积累人道功德，惠及一方生灵。”
“这功德之力虽微，却已悄然作用于其自身气运之上。”赤精子目光深邃。
“如此一来，他此次科举，命数已生变数，中举的可能……已然极大。”
他抛出了最关键的问题，目光灼灼地看向尹文：“若他真的一朝金榜题名，踏入仕途，享受那凡间富贵、权势荣华……”
“届时，他还会如师弟所愿，毅然舍弃这唾手可得的一切，选择那清苦寂寞、前途未卜的修仙之路吗？”
“人心易变，尤其是在巨大的诱惑和既定的康庄大道面前。
届时，师弟你这番苦心安排，是为他铺就了仙路，还是……反而将他推向了另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