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停在酥皮与粉嫩肉质交界处，他抬起头，看向对面那个正懒洋洋晃着酒杯、嘴角噙着一抹得意坏笑的家伙。
男朋友。
约会。
这两个词从褚席之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奇特的、与他平日嚣张气质截然不同的坦率和......纯情。
一股滚烫的热流猝不及防的冲上霍景彦的心头，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让他握着刀叉的指尖都微微发麻。
他以为，对褚席之而言，承认“关系”已经是极限。
像“约会”这样带着明确浪漫色彩、需要主动宣之于口的词汇，以褚席之那别扭又傲娇的性格，或许要很久以后，甚至永远不会轻易说出口。
可他就这么说了。
如此自然，如此理直气壮，就好似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看着霍景彦明显怔住，甚至忘了反应的模样，褚席之嘴角的弧度咧得更开，带着点恶作剧得逞的小得意，脚在桌下不轻不重的踢了一下霍景彦的小腿，“喂，霍少爷，傻了啊？跟你约会，委屈你了？”
这一下让霍景彦猛的回神。
他放下刀叉，身体微微前倾，隔着铺着洁白桌布的餐桌，目光灼灼的 锁住褚席之，声音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比平时更加低沉沙哑，“不委屈。”
他顿了顿，像是要确认什么，一字一句的重复，“是荣幸。我的......男朋友。”
最后三个字，他咬得极轻，却带着千钧的重量和缱绻的意味，如同最醇厚的酒，悄然醉人。
褚席之被他这郑重其事的回应和那句“我的男朋友”弄得耳根一热，有些不自然的别开视线，端起酒杯又灌了一口，含糊道：“知道就行。”
话虽如此，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和眼底藏不住的笑意，却泄露了他此刻极佳的心情。
霍景彦低笑起来，胸腔震动，愉悦的情绪毫不掩饰。
他重新拿起刀叉，将刚才那块切好的牛排仔细分成更小的块，然后极其自然的将自己面前的餐盘与褚席之的交换。
“尝尝这个，火候正好。”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温和，但那份几乎要溢出来的宠溺和专注，却比餐厅里流淌的钢琴曲还要绵密动人。
褚席之哼了一声，算是接受了他的服务，叉起一块牛肉送入口中，然后满足的眯起了眼，活脱脱就像一只被捋顺了毛的猫。
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更加黏稠和私密，似是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他们与餐厅里其他的客人隔开。
窗外的霓虹和远处的江景都成了模糊的背景，他们的世界里只剩下彼此。
偶尔的眼神交汇，不需要言语，便能读懂对方眼中的笑意和情意。
不远处，被沈斯聿按在座位上的陆择，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那两人之间几乎要拉丝的氛围却看得一清二楚。
他咬着叉子，狐狸眼里满是羡慕和“没眼看”的纠结，小声对沈斯聿嘀咕：“你看看他们......吃个饭而已，至于吗？眼神都快黏在一起了！这恋爱的酸臭味，隔这么远都能闻到！”
沈斯聿优雅的切着盘子里的芦笋，闻言，抬眸淡淡扫了那边一眼。
褚席之身上那件招摇的酒红色丝绒衬衫在餐厅柔和的光线下确实格外惹眼，而霍景彦专注看着他的眼神......
他收回目光，看向对面一脸“我好酸”的陆择，将自己盘子里一块剔好了刺的鱼肉夹到他碗里，语气没什么起伏，“吃饭。”
陆择看着碗里的鱼肉，眨了眨眼，又看了看沈斯聿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忽然凑近，压低声音，带着点狡黠：“沈斯聿，你说......要是我也穿成席之那样，你会不会也像霍景彦看他那样看我？”
沈斯聿拿着叉子的手几不可查的顿了一下，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的落在陆择那张精致得过分的脸上。
看了他两秒，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清冷，“你穿什么，都改变不了你昨晚扔我唱片的事实。”
陆择：“......”
他瞬间垮下脸，哀怨的戳着碗里的鱼肉，“......小气鬼！都说了不是故意的了！”
褚席之和霍景彦这边，自然没留意到不远处那小小的“插曲”。
主菜过后，精致的甜点和餐后饮品被送上。
褚席之特意点了最爱的熔岩黑巧，几口就被他吞吃入腹，然后满足的靠进椅背，看着窗外夜景。
霍景彦则慢条斯理的享用着甜点，目光却始终流连在对面的人身上。
灯光下，褚席之穿着那身酒红色丝绒，慵懒中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性感，因为微醺和惬意，眼尾泛着淡淡的红，比平日里更多了几分撩人不自知的魅力。
“看饱了？”褚席之察觉到他的视线，挑眉看过来，脚在桌下又轻轻碰了碰他。
“秀色可餐。”霍景彦动作优雅的放下银勺，拿起餐巾擦了擦噙着笑的嘴角。
褚席之嗤笑，却没反驳，只是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餐厅悠扬的钢琴曲换了一首，节奏更舒缓缠绵。
他忽然觉得，偶尔这样“正式”的约个会，感觉......确实不赖。
结账离开时，陆择那边似乎还没结束，正缠着沈斯聿说要尝尝他点的甜品。
沈斯聿一脸无奈，但还是把自己的盘子推了过去。
霍景彦和褚席之相视一笑，没有过去打扰，悄然离开了餐厅。
走出餐厅，晚风带着冬季雨后特有的寒凉，吹散了餐厅内残留的暖意和食物香气。
两人并没有立刻上车离开，而是很有默契的倚在了车门上。
褚席之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叼在嘴里，又自然的递了一支给霍景彦。
霍景彦接过，凑近他，就着褚席之“啪”一声按亮的火机点燃了烟。
橘色的火苗在夜色中短暂的跳跃了一下，映亮两人近在咫尺的脸庞。
烟雾袅袅升起，在潮湿微凉的空气里纠缠、散开。
远处城市的霓虹模糊成一片斑斓的光晕，车流声像是这个城市永不停歇的背景音。
褚席之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白色的烟雾模糊了他带着几分慵懒和满足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