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景彦放在膝盖上的手悄然握紧。
他听到了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但他不敢轻易接话，怕误解了意思，怕惊跑了这只难得表现出一点真实想法、却又敏感易怒的猫。
褚席之见他不说话，只是用那种深沉得让人心慌的眼神看着自己，没由来的更加烦躁了。
他踢了一下椅子腿，语气冲了起来，“你他妈听不懂吗？我说我可能不是直的！至少......对你可能不是！”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恼羞成怒的意味。
“操......”几乎是刚吼完，褚席之就后悔了。
可霍景彦动了。
他缓缓站起身，动作很慢，一步一步走向褚席之，在距离他只有一臂远的地方停下。
“所以，”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极力克制下的激动，“你的‘判决’是什么？”
他的目光灼热，紧紧锁住褚席之闪烁不定的眼睛。
褚席之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想后退，但脊背已经抵住了椅背，无处可退。
他别开脸，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闷闷的：“我......我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
对未知的恐惧，对突然要去改变二十年关系的认知，以及后面应该用一种什么态度相处，这些都让他无所适从，甚至本能的想要退缩。
但他很明确一点。
那就是霍景彦这个人，不能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褚席之猛的转回头，眼神里带着一抹威胁，指向霍景彦，“但我告诉你！在我想清楚之前，你也不准跑！更不准再他妈玩失踪！手机再敢关机老子就废了你！”
这与其说是威胁，倒不如说是一种笨拙的确认和挽留。
霍景彦看着他那副虚张声势的样子，心头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戳中了。
他忽然低低的笑了起来，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真实的暖意。
“好，不跑。”他承诺道，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随叫随到。”
褚席之被他笑得更加不自在，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强行转移话题，“......饭还吃不吃？饿死了！”
“吃，”霍景彦快步走到包厢门口，按下了服务铃，“点你爱吃的。”
他知道，褚席之的心里还有太多的纠结和混乱。
但现在，他至少没有被判死刑。
这或多或少的代表着自己在褚席之那里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这个认知，让霍景彦的心情瞬间由阴转晴，由死转生。
褚席之别扭的撇过脸，拉着椅子坐了下去，“陆择和沈斯聿那两个家伙呢？”
“他们中午吃完就走了，”霍景彦又把中午那几个凉透了的菜重新点了一遍，并让服务员尽快上菜后，才重新坐回了原位，“他们没听见，就是碰巧过来吃饭，刚好你打开门遇见了。”
“哦，”褚席之瞥了眼霍景彦，他脸上的红印还没有完全消退，“那个，他们没问你脸上是怎么回事？”
霍景彦用舌尖顶了顶左侧的脸颊，不甚在意的扯了扯嘴角，“问了，我说我自己不小心撞的。”
褚席之闻言，眉头一挑，带着点审视的意味，“他们信了？”
霍景彦给他倒了一杯温水推过去，“陆择信没信我不知道，但沈斯聿肯定没信。”
“嘁——”褚席之轻笑一声，“那家伙观察力可不是盖的......”
话刚说到一半，两人的手机就同时响起。
褚席之掏出手机。
是那会高中四人帮的小群。
是阿择啊：【@席大 @小彦 @聿 最后一晚的假期别浪费啊，陆燃约我打台球，你们去不去？】
褚席之看着群消息，指尖在屏幕上方悬停了一瞬。
若是往常，这种聚会他肯定毫不犹豫就答应，但此刻，他却下意识的先瞥了一眼对面的霍景彦。
霍景彦也正看着他，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声的询问，仿佛在说：“你去，我就去。”
褚席之被自己这瞬间的解读弄得有些烦躁。
他啧了一声，低头快速打字。
席大：【吃饭呢，吃完饭去，在哪？老地方？】
几乎是同时，霍景彦的手机也震动了一下，他看了一眼，也回复了。
小彦：【嗯。】
是阿择啊：【对，陆燃那小子欠虐了，@席大 快来给我好好虐他一顿。】
是阿择啊：【@聿 @聿 人呢？去不去，给个准话。】
褚席之没再看后面的，直接把手机盖在了桌面上。
饭菜重新上桌。
不过气氛倒是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了。
褚席之也是真的饿了。
从早上到现在，他就吃了一个茶叶蛋，而且这几天他一直都处于焦虑状态，吃不下睡不着的。
现在这顿饭，倒还真是让他胃口大开。
褚席之埋头吃饭，吃得很快。
霍景彦则是慢条斯理的吃着，目光时不时放在褚席之的碗碟上，见没有了就会自然而然的给他添上，就像以前一样。
褚席之自然也是看到了。
虽然心里有一种说不上的怪异，但却没有阻止。
这种感觉有点说不清道不明。
毕竟做了十几二十年的兄弟，他一直都在心安理得接受着霍景彦的这种‘照顾’。
但现在知道了他的心思，反倒觉得哪里有点怪了。
不过他现在也懒得去想。
他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纠结，豁达！
褚席之吃饱喝足，之前那股纠结烦躁的劲儿似乎也随着食物一起被消化掉了大半。
他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吃饱了。”
“那走吧。”霍景彦唤来服务员结了账。
走出包厢时，褚席之以往那股子懒散混不吝的状态又全都冒了出来。
他习惯性的、几乎是肌肉记忆般的，手臂一伸，就揽住了身旁霍景彦的肩膀，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懒洋洋的靠了过去。
“啧，吃撑了......这家的红烧肉还是那么......”
话音未落，褚席之自己先察觉到了不对劲。
手掌下的肩膀肌肉瞬间绷紧，硬得像块石头。
霍景彦的脚步也微微一顿，整个人的气息都凝滞了一瞬。
褚席之的手臂也跟着僵住了。
妈的，忘了这茬了！
刚才在包厢里还剑拔弩张、讨论着“睡不睡”的问题，这会儿自己又勾肩搭背，这算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