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初心星的梦线：未织完的结会发芽
星槎的起落架陷入柔软的草甸时，林野闻到了混合着青草与线香的气息。初心星的天空是淡紫色的，云层像被风吹散的棉线，缓缓掠过远处的山尖。山脚下铺着无边无际的“线绒草”，草叶细长如丝，在风中轻轻摆动，近看才发现，每片草叶上都缠着根半透明的线，线尾系着颗芝麻大的晶核，里面裹着模糊的影子。
“是‘梦晶核’。”阿银蹲下身，指尖碰了碰晶核，里面的影子突然动了——个穿背带裤的小男孩正踮脚够橱柜上的线轴，线轴滚落时砸倒了桌上的牛奶罐，白色的奶渍在地上漫开，像朵没织完的云。“老守梦人说，这里的草会吸收未完成的梦，把它们纺成线，等遇到能续接的织命师，就会发芽。”
林野的织命针突然从腰间弹出，针尖悬在一片线绒草上方，那里的晶核泛着熟悉的暖光。他轻轻一挑，晶核脱离草叶，在针尖展开成段记忆：少年林野趴在爷爷的织布机旁，用碎线头拼“星轨”，爷爷笑着敲他的手背：“线要顺着纹路走，急着打结只会乱成一团。”可他偏要把红线、蓝线、黄线一股脑缠上去，最后织出个四不像的结，却被爷爷珍珍地收进木盒。
“这是我十岁时的梦。”林野的声音有些发哑，晶核突然裂开，冒出根嫩芽，嫩芽上缠着他现在的本命线，“它在等我把当年的结织完。”
阿银的槐树线也躁动起来，缠着颗泛着蓝光的晶核不放。晶核里的影子是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正把奶奶的槐树线偷偷绕在风筝上，风筝飞上天时，线轴滚进了水沟，她坐在泥地里哭，奶奶却笑着说：“线湿了晒晒就好，梦断了，找新线头接上便是。”此刻，槐树线与晶核里的断线一碰，竟开出朵小小的蓝花，花瓣上织着风筝的图案。
“原来奶奶早就教过我了。”阿银望着远处的山，那里的线绒草长得格外茂盛，晶核密集得像撒了把碎钻，“山后面一定有很多没完成的梦。”
两人顺着山径往里走，线绒草越来越密，晶核里的梦也越来越清晰：有位老织命师的梦是“给月亮织件披风”，线轴上还缠着银线，却在临终前只织了只袖子；有个星港管理员的梦是“用星尘线铺条回家的路”，线铺到一半，星港就被战火炸毁；最让人心颤的是颗黑色晶核，里面的影子在哭——穿军装的年轻人把求婚戒指藏在线团里，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就接到了出征令，最后线团在战火中烧得只剩个环。
“这些梦不是断了，是在等合适的线。”林野将黑色晶核放在掌心，本命线顺着戒指的轮廓缠绕，“当年他的线太急、太硬，适合藏戒指，却不适合织承诺。”随着线的游走，晶核里的火焰渐渐熄灭，露出底下的银线——原来年轻人偷偷在烧焦的线团里，留了根柔软的蚕丝，那是他准备用来缝婚纱的。
阿银突然指着山顶，那里的线绒草结成片巨大的网，网眼间挂着无数晶核，像串倒悬的星子。“是‘梦之网’！”她翻出老守梦人的笔记，“传说所有最强烈的未竟之梦，都会顺着草叶爬上山顶，织成网，等能理解的人来唤醒。”
网中央的晶核足有拳头大，泛着深邃的紫光。林野和阿银的线同时绷紧，他们能感觉到里面沉睡着个跨越千年的梦：始织者坐在陨石上，用发丝织防护罩，织到第三千年时，手指已经磨出了血，她望着萌芽的星核，轻声说：“真想看看它长成星海的样子……”
“她的梦不是‘织完防护罩’，是‘看见星核绽放’。”林野将初愿之线与晶核对接，金线没入的瞬间，整个梦之网剧烈震颤，所有晶核同时亮起，像被点燃的银河。始织者的影子从紫光中走出，她的手指轻轻拂过林野和阿银的线，那些曾被他们视为“缺陷”的地方——林野急躁的线脚、阿银偏软的结型——突然发出温润的光。
“织命从不是追求完美的结，”始织者的声音像风拂过线绒草，“是让每个梦都有续接的可能。你当年的四不像结，有孩童的赤诚；你偷绕风筝的线，有天真的勇气；他未送出的戒指线，有笨拙的深情……这些不完美，恰恰是梦最坚韧的纤维。”
话音刚落，山脚下的线绒草突然疯长，晶核里的断线纷纷抽出新芽，顺着林野和阿银的线往上爬。老织命师的月亮披风开始自动续接，星港管理员的星尘路在草甸上蔓延，穿军装的年轻人终于把戒指套在了虚影的手上，而始织者未织完的防护罩，正顺着初愿之线，在山巅织出片透明的穹顶，穹顶下，萌芽的星核正在发光，像颗跳动的心脏。
“它们发芽了！”阿银的眼眶亮了，槐树线与无数新芽交织，在梦之网上织出“未完待续”四个字，“原来未完成的梦，真的会自己找线头。”
林野望着山脚下的线绒草，突然发现有些嫩芽缠着他当年织砸的四不像结，有些缠着阿银湿透的风筝线，还有些缠着机器人小七的红线、领航员的银莲花线……所有被他们收集的“废线”，此刻都成了新芽的养分。
老守梦人拄着竹杖走来，杖头缠着根磨得发亮的线：“我守了五十年，终于等到你们。”他将杖头的线搭在梦之网上，线立刻抽出新芽，“这是我年轻时的梦——想让所有断线都有处可去。现在看来，不是断线需要收留，是我们需要它们，提醒自己，梦从来不怕断，怕的是不敢找新线头。”
星槎驶离初心星时，林野回头望了一眼。山巅的梦之网正在扩大，透明穹顶下的星核已经长成了小小的星海，无数新芽顺着线绒草蔓延，像给星球系了条发光的裙边。织命炉里，那颗十岁时的晶核已经长成朵金色的花，花瓣上织着他现在的结——依然带着点急躁的线脚，却比当年的四不像结实了百倍。
“下一站去哪？”阿银的槐树线缠着根新抽的芽，芽尖指向遥远的星云，那里的晶核正在闪烁，像在招手。
林野转动操纵杆，星槎的引擎发出轻快的轰鸣：“去‘续梦崖’。老守梦人说，那里的石头能把发芽的梦刻成星轨，让每个未完成的结，都能顺着星轨找到归宿。”
线绒草的清香从舷窗飘进来，带着未织完的梦的气息。林野摸着织命针上的新芽，突然明白“初心”不是回到过去，是带着当年的赤诚、笨拙、甚至莽撞，继续往前走——就像那些断线会发芽，未完成的梦会找到新线头，曾经的“废柴”，也能在时光里织出属于自己的璀璨。而他们的织命之路，还有无数个未完成的结，在等着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