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暂时恢复了平静，只剩下机器轰鸣和工人吆喝的声音。坦克穿着那身怎么看怎么别扭的工装，叉着腰在场地上来回巡视，眼神依旧凶狠，但盯的不再是对手，而是自己手下那帮兄弟有没有偷懒，或者又差点跟别的施工队起冲突。
“泥鳅！”他吼了一嗓子，“带两个人去门口看着点！不是咱们的车，别随便放进来！”
“好嘞坦哥！”泥鳅如今俨然成了工地对外的“门面”，虽然瘦小，但脸上总挂着笑，办事也机灵了不少。
小红宝偶尔会来工地，不常待，只是远远看着。他看着那些曾经只会挥砍刀的兄弟，如今笨拙却努力地操作着机器，或者扛着工具，汗水混着尘土淌下，眼神里有烦躁，有茫然，但也多了一丝以前没有的东西——一种看着属于自己的活计一点点干出来的踏实感。
“进度赶上来了。”阿强拿着记录本，走到小红宝身边，低声汇报，脸上带着点轻松，“照这个速度，能按时完工，还能小赚一点。”
小红宝点点头，没说话。他的目光越过忙碌的工地，看向更远处。他知道，这暂时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的间歇。
几天后的晚上，“夜巴黎”后院，周律师再次被请了过来。这次，他带来的不是某个具体项目的消息。
“刘老板，”周律师抿着小红宝给他泡的、比他上次在茶室喝的廉价不少的茶，脸上没什么表情，“‘锦华苑’这个项目，你们算是站住脚了。但想靠这么一个工程养活这么多人，把公司做大，远远不够。”
“周律师有什么指教？”小红宝平静地问。
“指教谈不上。”周律师放下茶杯，“市政这边，下半年有个不大不小的工程，老城区两条支路的翻修，连带一部分地下管网的清理。工程量不算特别大，但意义不一样。”
“市政工程？”旁边的阿强眼睛一亮，“那要是干好了，可是块金字招牌！”
“没错。”周律师点点头，“而且这种工程，流程相对更规范，油水没那么厚，像朱老板那种靠关系硬吃的人，兴趣反而不大。竞争会小一些。”
“需要什么条件？”小红宝直接问到关键。
“资质要求更高，主要是安全施工和过往业绩方面。而且，这种工程，盯着的人虽然可能没那么‘黑’，但背景可能更‘红’。需要打点的环节，也更……讲究。”周律师话说得含蓄，但意思明确，需要更上层的关系和更规范的操作。
小红宝沉吟片刻：“资质和业绩，我们来想办法。打点的事情，周律师能否牵个线？”
周律师推了推眼镜：“我可以试试。不过，刘老板，步子迈得太快，也容易扯着。市政这潭水，比你们现在蹚的要深得多。”
“水深才好摸鱼。”小红宝淡淡道，“麻烦周律师了。”
送走周律师，后院的气氛有些复杂。
“市政工程！”猴子搓着手，很兴奋，“涛哥，要是能拿下，咱们可就真算上岸了！”
“上岸？早着呢！”坦克撇撇嘴，“没听那眼镜说吗？水更深！到时候条条框框更多，干着憋屈！”
阿强比较务实：“资质和业绩是硬伤，咱们就干了‘锦华苑’这一单，还是低价抢来的，不够看啊。”
阿豹独臂抱在胸前，突然开口：“业绩不够，可以借。我以前听豪哥说过，他们有时候会挂靠别人的公司，或者几家联合去投标。”
“这是个办法。”小红宝点头，“猴子，你去打听一下，有没有合适的、有资质有业绩的公司愿意合作，或者让我们挂靠。条件可以谈。”
“明白！”
就在小红宝团队为下一个目标谋划时，城市的另一端，豪哥的别墅里，气氛却有些阴沉。
朱老板哭丧着脸，站在豪哥面前：“姐夫，不是我不尽力啊！那小红宝太他妈邪性！来硬的，他手下那帮人比咱们还凶！来阴的，他反手就捅到李福贵那儿，还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了黑皮他们以前的把柄……这……这没法弄啊！”
陈天豪靠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上，手里盘着两个油光锃亮的核桃，脸色看不出喜怒。他旁边坐着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中年男人，是豪哥的智囊，孙先生。
“豪哥，”孙先生缓缓开口，“这个刘志涛，确实跟一般的愣头青不一样。他懂得借势，也懂得用规则。再跟他纠缠这些小打小闹，意义不大，反而容易把我们自己搭进去。”
“孙先生你的意思是？”陈天豪眯着眼。
“要动，就动他的根本。”孙先生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冷光，“他现在看似风光，实则根基不稳。最大的依仗，无非是手下那帮敢打敢拼的兄弟，还有刚刚起步、脆弱不堪的所谓‘白道’生意。”
他顿了顿，继续道：“尤其是那个叫阿强的，是他的钱袋子，也是管内部事务的，相当于他的大管家。如果这个人出了事……”
陈天豪手中的核桃停住了转动。朱老板也瞪大了眼睛。
孙先生微微一笑，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他不是看重兄弟吗？我们就动他最重要的兄弟。看看他是要钱、要面子，还是要兄弟。”
陈天豪沉默了片刻，缓缓将核桃放在茶几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去做。”他吐出两个字，语气平淡，却带着凛冽的杀意，“干净点。”
朱老板精神一振，连忙点头：“明白！姐夫，孙先生，你们放心，这次一定办得妥妥的！”
他转身匆匆离去，脸上带着一种报复性的兴奋。
孙先生看着他的背影，轻轻摇头，对陈天豪说：“豪哥，朱老板做事……还是毛躁了点。这次，我们可能需要动用另一批人。”
陈天豪挥挥手：“你安排。我只要结果。”
夜色渐深，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平静的表象之下，一股针对“红字头”核心的暗流，开始悄然涌动。而此刻的“夜巴黎”后院，小红宝还在和周律师留下的名片，以及猴子打听来的几家潜在合作公司的信息较劲。
他隐约感到不安，却还不知道，危险的獠牙，已经瞄准了他最信任的兄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