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不等李副官再辩解,身形一闪便冲至柴房门前,粗壮的木门栓被他单手一掰,“咔嗒”一声便断了。
李副官想去拦,却被风景回头一个冷厉的眼神盯在原地,那眼神里的杀伐之气,是常年握枪的军阀少帅独有的威慑,让他双腿发软,连动都不敢动。
柴房里弥漫着干草与尘土的腥气,昏暗中,依萍一眼便看见角落里被绑住双脚双手的母亲。
傅文佩头发凌乱,嘴角带着淡淡的血迹,双眼紧闭着,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手腕和脚踝处的绳子勒出了深深的红痕,而小菊也是那样的姿势被绑着。
“妈!”依萍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疯了似的扑过去,跪在母亲身边,颤抖着伸手去探她的鼻息,微弱的气息拂过指尖,依萍悬着的心才稍稍落地,眼泪却哭得更凶,“妈,我来了,我来救你了……”
她笨拙地去解母亲身上的绳子,可绳子系得又紧又死,还打了复杂的死结,她的手指被粗糙的麻绳磨得发红,却怎么也解不开。
风景快步走过来,从腰间拔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刀刃在昏光下闪着冷光,他俯身时动作放轻,小心翼翼地割断绳子,生怕伤到傅文佩。
“妈,妈,您醒醒!”依萍轻轻拍着母亲的脸颊,声音哽咽。
傅文佩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视线模糊中看见依萍,虚弱地唤了一声:“依萍……”
“我在,妈妈,我在!”依萍连忙握住母亲冰凉的手,将她往怀里带了带,“是我不好,是我没保护好你,让你受委屈了……”
这时,李副官瘫坐在地上,双手抱头,发出压抑的呜咽:“我对不起夫人,对不起依萍小姐……可我没办法啊!可云的病越来越重,尓豪少爷能治好她,司令也答应让尓豪娶她,他是司令,是命啊。”
可云也跟了进来,蹲在地上,一边捡着地上的干草,一边喃喃地说:“可云给你吹吹……爹……”
傅文佩靠在依萍怀里,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抬起手,轻轻摸了摸依萍的头,又看向蹲在地上的李副官,声音虚弱却温和:“李副官,我知道你难……可你不该用这样的方式?”
李副官猛地抬头,看着傅文佩毫无怨怼的眼神,羞愧得无地自容,用力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夫人,是我浑!是我糊涂!不该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她看了一眼满脸悔恨的李副官,又看了看疯疯癫癫的可云,终究是叹了口气。
“从此以后,我们再无瓜葛。”
“我们先带妈回府。”依萍看向风景,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
风景点头,上前稳稳地将傅文佩打横抱起,放在车里。
“拿下他们,带回来审!”
风景医生令下,李副官一家就这样被依萍他们带走了。
……
【少帅府】
受了一场惊吓,在军医的诊治下,傅文佩沉沉睡了过去。
依萍那一刻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书房内】
“为什么,李副官?”
依萍茫然看着他。
那个她曾经也曾当做家人的人。
……
“司令是我的恩人,更是我的命,我李正德这辈子,这条命是司令的,你侮辱司令,这个仇我一定替他报了。”
他哑口无言。
只是一味的梗着脖子,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执拗,仿佛依萍的话又再一次把他拉回了现实中来。
“可笑可笑,你这样做,想过李嫂和可云吗?”
依萍冷笑道。
“我,我……”
依萍闻言,先是愣了一瞬,随即忍不住笑出了声,那笑声里裹着彻骨的寒凉,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可笑!真是可笑至极!”
她向前逼近两步,目光如刀,直直刺向李副官。
他张了张嘴,想说“我是为了报恩”,可一想到屋里疯疯癫癫的女儿,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连半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狼狈地低下头,不敢去看依萍的眼睛。
依萍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底最后一丝对过往温情的期盼,彻底碎成了齑粉。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冷得像寒冬的冰棱:“李副官,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这些年,是谁在你们一家人走投无路的时候,伸手拉了你们一把?”
她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哽咽,却又字字清晰:“是我的母亲!当年你被陆振华赶出陆家,身无分文,是我的母亲偷偷把自己的首饰当了,换了银子塞给你,让你能带着李嫂和可云活下去;可云疯了之后,整夜整夜地哭闹,是我的母亲不顾自己身子,天天过来守着她,寻遍了整个上海的郎中,只为了让可云能少受点苦;就连你们现在住的这个小院,也是我的母亲托人找的。”
李副官脸色惨白,双腿一软,重重地跪坐在地上,双手撑着冰冷的地面,肩膀剧烈颤抖。
她转头看向旁边,李嫂正扶着疯癫的可云,泪眼婆娑地望着这边,嘴唇哆嗦着,却不敢上前。
依萍的目光掠过她们,终究是软了一瞬,却还是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今日我母亲平安无事,看在可云的份上,我不追究你绑架之罪,也不会断了她们的生计,但从今日起,你李正德,与我傅家、与我依萍,恩断义绝。”
“往后,你守你的司令,我护我的家人,我们两不相欠,永不相见。”
说完,她不再看李副官一眼,“来人,带走。”
风景看着她眼底的决绝,轻轻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袖传来,无声地诉说着陪伴。
“阿景,无事,就是一时之间不能接受,那样受母亲恩惠的人也会如此无情。”
依萍靠在风景的肩头,很是无奈。
“人就是这样,人心更是难测,依依,所以不要为了那些不值得的人浪费我们的心神。爱所爱之人,奔赴想要奔赴的热烈,足矣。”
风景摸了摸她的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依萍闻言,心中微微一怔,是啊,她不该如此的。
风景看着她,唇角微微上扬,继而说道:“依依只管爱我便够了,至于旁的人,罢了。”
“恩,只要母亲无事,我就安心了。”
依萍再次依偎在他的怀里,久久。
天色一分一分的更黑了。
“夫人,累了一天,早些休息吧。”
风景说着,轻轻抱起她,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