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东河沿村,槐花开得正盛,白花花的花瓣落满了村口的土路,踩上去软乎乎的。
苏瑶挺着六个月的肚子,坐在院子里的竹荫下,看着陆逸尘编竹篮,自从家里成分的事查清楚后,陆逸尘又变回了以前那个爽朗的模样,每天在作坊忙完,就回家陪她,顺便编些小竹器,说是给孩子攒着。
“瑶瑶,你看这个小竹碗,等孩子能吃饭了,就能用了。”陆逸尘举起刚编好的竹碗,眼里满是笑意。
竹碗小巧玲珑,边缘打磨得光滑圆润,还刻着小小的花纹,一看就用了心。
苏瑶笑着点头:“真好看,咱们孩子肯定喜欢。”她刚想伸手摸摸,就听见院门口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还夹杂着乡亲们的议论声。
“咋回事?”陆逸尘放下竹碗,起身往门口走。苏瑶也扶着腰站起来,慢慢跟过去。
′走到门口,就看见几个陌生的年轻人站在那里,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胳膊上戴着红袖章,正跟村支书争论着什么。
其中一个年轻人看到陆逸尘,立刻指着他喊道:“你就是陆逸尘?有人举报你家是黑五类,你还在这里装老实人!”
“黑五类?”陆逸尘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俺们家成分早就查清楚了,是中农,不是黑五类!你们别听别人瞎胡说!”
“是不是胡说,不是你说了算!”另一个年轻人上前一步,语气强硬,“有人举报你爹娘以前在邻县开铺子的时候,跟资本家有来往,还藏过金条,你敢说没有?”
苏瑶心里一紧,赶紧说:“这都是谣言!工作组早就去邻县调查过了,我公婆开的就是小杂货铺,跟资本家没有任何来往,更没藏过金条!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问工作组,去问邻县的乡亲!”
“哼,工作组查的不一定准!”年轻人冷笑一声,“我们接到举报,就得重新调查!从今天起,你不许再去作坊干活,也不许跟乡亲们来往,待在家里听候处理!”
乡亲们都围了过来,刘婶赶紧上前说:“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小陆是个老实人,他爹娘也是好人,从来没做过坏事,怎么会是黑五类呢?”
“就是啊,”李婶也说,“俺们跟小陆住了这么多年,他啥样俺们清楚,你们可不能冤枉好人啊!”
年轻人却不耐烦地挥挥手:“你们别跟着掺和!这是组织上的事,跟你们没关系!要是谁敢包庇他,就是跟组织作对!”
乡亲们都不敢说话了,只能担忧地看着陆逸尘和苏瑶。陆逸尘紧紧握住苏瑶的手,轻声说:“别害怕,有我在。”
回到家,陆逸尘把苏瑶扶到椅子上,自己则坐在旁边,眉头紧锁。苏瑶看着他阴沉的脸色,心里满是心疼:“逸尘,别往心里去,这都是谣言,总会查清楚的。”
陆逸尘叹了口气:“俺不怕查,俺怕的是连累你和孩子,还有乡亲们。刚才那些人说的话你也听到了,要是乡亲们因为俺受牵连,俺心里过意不去。”
“不会的,”苏瑶摇摇头,“乡亲们都知道你是好人,不会因为这点事就疏远咱们的。再说,咱们没做过亏心事,就算他们再查,也查不出啥来。”
接下来的几天,那几个年轻人每天都会来家里,要么盘问陆逸尘爹娘以前的事,要么翻找家里的东西,把屋子弄得乱七八糟。
陆逸尘忍着怒火,一一回答他们的问题,生怕他们为难苏瑶。
苏瑶看着陆逸尘每天强颜欢笑的样子,心里又疼又急。她知道陆逸尘心里委屈,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自己默默承受。
有天晚上,陆逸尘坐在院子里抽烟,直到后半夜才回屋。苏瑶知道他没睡着,就轻轻抱住他:“逸尘,别憋在心里,要是难受,就跟我说说话。”
陆逸尘转过身,把她搂进怀里,声音带着哽咽:“瑶瑶,俺对不起你,让你跟着俺受委屈了。要是早知道会这样,俺当初就不该让你嫁给俺。”
“傻话,”苏瑶擦干他的眼泪,“能嫁给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不管遇到啥困难,咱们都一起面对,只要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乡亲们也没忘了他们。
刘婶每天都会偷偷送来饭菜,还帮着收拾被翻乱的屋子;李婶则会趁着年轻人不注意,跟苏瑶说些安慰的话;张叔的男人更是冒着风险,去公社找工作组反映情况,说陆逸尘是被冤枉的。
半个月后,工作组终于来了。
原来张叔的男人找到工作组,把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工作组又去邻县重新调查了一遍,确认陆逸尘说的都是实话,那些举报的内容都是谣言。
工作组在村里开了大会,当众批评了那些散布谣言的人和前来闹事的年轻人,还陆逸尘一个清白。
陆逸尘站在台上,看着台下乡亲们真诚的笑脸,眼眶忍不住红了。他知道,要是没有乡亲们的支持,他可能真的撑不过去。
散会后,张叔拍着陆逸尘的肩说:“小陆,以后谁再敢冤枉你,俺们第一个不答应!明天赶紧来作坊,大家都等着你呢!”
陆逸尘点点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回到家,他把苏瑶紧紧抱住:“瑶瑶,没事了,都过去了!咱们可以安心过日子了!”
苏瑶靠在他怀里,笑着流泪:“我就知道,一定会没事的。”她轻轻摸了摸小腹,轻声说:“宝宝,你看,爸爸没事了,咱们以后可以开开心心地过日子了。”
夕阳透过槐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
陆逸尘握着苏瑶的手,心里满是感激,感激乡亲们的支持,感激苏瑶的陪伴,更感激自己生在这个充满爱的村子里。
他知道,以后不管遇到啥困难,只要有身边这些人在,他就什么都不怕,他会和苏瑶一起,把孩子抚养长大,把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越来越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