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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殿内,熏香袅袅,是西域进贡的龙涎香,燃出的烟霭如一层轻柔的薄纱,缠绕着殿内的雕梁画栋,缓缓升腾。那梁木上绘着鎏金云纹与丹凤朝阳,每一道笔触都历经百年风霜,却依旧熠熠生辉,沉淀着大燕王朝的厚重与威严。香雾与从殿外高窗斜射而入的晨光交织,在金砖铺就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金影,如同碎金流淌,让这座象征皇权核心的大殿,更添了几分庄严肃穆。

殿内的金砖,是取自江南太湖底的澄泥,经数十道工序锤炼打磨,光可鉴人。此刻,文武百官按品级肃立两侧,绯色、青色、紫色的朝服整齐排列,如同铺开的锦绣长卷。乌纱帽的翅翼微微颤动,随着众人轻缓的呼吸起伏,偶尔有朝服摩擦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朝服上的补子图案栩栩如生:一品仙鹤昂首、二品锦鸡振翅、三品孔雀开屏…… 每一针绣线都精致规整,无声地彰显着各自的品级与权责,也暗合着朝堂上无形的等级秩序。

今日的廷议,如同一场关乎帝国北境命运的重要棋局,每一位参与者都是棋子,却也试图影响棋局的走向。而这场棋局的核心,便是那关乎北境长久安稳的屯田事宜 —— 自镇北将军王贲以雷霆之势稳住边防线后,如何彻底解决戍边大军的粮草供给,便如同一根尖锐的刺,深深扎在朝廷的心头,日夜牵扯着君臣的神经。

那漫长且易受袭扰的内陆运输线,就像一条脆弱的生命线,从京城延伸至三千里外的北境。运输队需穿越太行山的险峻山道,渡过黄河的湍急支流,沿途还要防备乌桓、柔然等游牧部落的突袭。前两年,一支运送冬粮的队伍在朔州郊外遭遇乌桓骑兵伏击,三百石粮草尽失,百名护送士兵无一生还,消息传回京城时,太极殿内的沉默几乎能压得人喘不过气。更棘手的是,每运送十石粮草,沿途损耗便高达三成,仅运输成本就占了军粮开支的四成,让本就吃紧的国库雪上加霜。减少对这条运输线的依赖,已不是 “选择题”,而是关乎北境安危、帝国根基的 “必答题”,一场刻不容缓的战役,亟待打响。

兵部与户部,这两个掌控着帝国军事与财政命脉的部门,自然成了这场战役的主导者。尚书李崇与张谦,一个戎马半生、深谙边事,一个精于算计、通晓财赋,两人带领属官,耗时三月,熬了无数个不眠之夜,终于联合拟定了一份详尽的屯田扩编方案。这份方案厚达三册,封面盖着两部朱红大印,油墨的清香与纸张的厚重感交织,仿佛一座精心构建的城堡,承载着解决军粮问题的重大使命。

方案主张在云州、朔州、燕州三大军镇外围,将现有屯田区扩大两倍,总面积将达到百万亩。那些被战火与荒草覆盖的土地,将被重新开垦,化作产出军粮的沃土。同时,方案计划增募十万北境流民与五万驻军家属 —— 流民多是因战乱流离失所之人,给他们土地与农具,既能解决劳动力短缺,也能让他们安居乐业;驻军家属随军屯田,既能与亲人团聚,也能增强军队的稳定性。配套的,还有十条灌溉渠的兴修计划,将黄河支流的水源引入屯田区,确保作物旱涝保收。方案的目标宏伟而明确:三年内,北境军粮自给率达到七成,让戍边大军再也不必为粮草忧心,让帝国的北大门真正固若金汤。

沈璃端坐在珠帘之后的御座旁,那是属于摄政太傅的专属位置。她身着一袭玄色朝服,衣料是最上等的云锦,经浆洗后挺括有型,上面用银线绣着暗金凤凰纹,凤凰展翅欲飞,线条凌厉却不张扬,在晨光中流转着低调的光泽。朝服衬得她面容愈发白皙沉静,长长的睫毛垂落,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只留下一个线条柔和却又带着疏离感的侧脸,仿佛一尊玉雕的坐像,不见丝毫波澜。

她手中捧着那份屯田方案的副本,指尖偶尔划过纸页上密密麻麻的账目与舆图标注,指尖的温度与微凉的宣纸相触,留下短暂的痕迹。她的目光如同一汪深邃的湖水,平静却能洞察一切,仔细聆听着兵部尚书李崇与户部尚书张谦的联合陈述。

李崇年近六旬,鬓角已染霜白,却依旧精神矍铄。他身着紫色朝服,腰间系着玉带,手中捧着方案的军事部分,声音洪亮而沉稳:“启禀摄政王、陛下,现有三大军镇外围屯田区,皆与防线相距不足十里,可形成‘军屯互卫’之势。此次扩编,拟在云州狼山、朔州雁门、燕州瀚海三大军镇外各增设两个辅屯区,每个辅屯区配五百驻军,战时为兵,闲时为农。辅屯区四周将修建丈高矮墙与两丈宽壕沟,配备连发弩与小型火铳,可抵御千名以下游牧部落袭扰。此外,各屯区将设烽火台,与军镇形成预警网络,一旦遇袭,半个时辰内便可传信求援……” 他详细阐述着屯田区的军事防御配套,从驻军轮换到武器储备,从预警机制到救援路线,每一个细节都经过反复推演,听得殿中武将们频频颔首。

紧接着,张谦上前一步。他身材微胖,面容温和,穿着同样的紫色朝服,手中捧着粮草预算与人力调配细则,语气谨慎而精准:“启禀摄政王、陛下,此次扩屯需开垦荒田百万亩,预计招募流民十万、驻军家属五万。流民每人拨付安家银五两、冬衣一套、种子三斗,驻军家属减半;兴修灌溉渠十条,总长两百余里,需征调民夫三万,耗时半年,预算白银二百万两,由户部从江南盐税中调拨。三年后,预计每亩年产粟米三石,百万亩可产三百万石,扣除屯民口粮与损耗,可供给北境驻军七成所需……” 他逐一拆解着各项开支与预期收益,报出的数字精准到两、斗、亩,连最挑剔的老臣都挑不出太大纰漏。

这个方案本身,是在沈璃的授意下经过数月酝酿而成的。她如同一位高明的棋手,在幕后精心布局,从流民安置到军防配套,从预算调配到风险预案,每一个细节都经过了反复的推敲与论证。从表面上看,这个方案确实无懈可击,就像一座坚固的大厦,根基稳固,结构严谨。不少大臣已是频频颔首,眼中流露出对方案的认可与期待 —— 支持新政的务实派官员面露欣慰,认为这是解决北境隐患的良策;老臣们虽谨慎,却也挑不出过错;宗室成员则沉默观望,等着看摄政王的最终态度。所有人都在等待沈璃拍板,只要她一声令下,这场关于北境屯田的重要棋局便可以正式拉开帷幕。

然而,就在议政接近尾声,张谦清了清嗓子,抬手准备总结陈词、敲定此事之时,仿佛一场平静的风暴即将来临,沈璃却微微抬手。她的动作优雅而从容,玉指轻叩案几,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瞬间止住了张谦的话语。殿内骤然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珠帘之后,揣测着摄政王的心思 —— 难道这看似完美的方案,还有什么被忽略的纰漏?

沈璃的目光并未停留在众臣身上,而是缓缓转向龙椅之侧。那里,坐着一个身量渐长的少年,正是大燕的皇帝慕容玦。他穿着缩小版的明黄龙袍,十二章纹绣得精致小巧,日、月、星辰、山、龙、华虫等纹路清晰可见,虽尺寸贴合少年身形,却依旧透着与生俱来的帝王威仪。他的肩背已比半年前宽阔了些许,不再是当年那个需要踮脚才能看清舆图的孩童,只是眉宇间仍带着一丝未脱的青涩,像初春刚抽芽的柳枝,稚嫩却蕴藏着蓬勃的生机。

“陛下,” 沈璃的声音透过珠帘,清晰而平稳地传遍大殿,仿佛是一阵悠扬的钟声,在空旷的殿堂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却又不失温和,“关于北境屯田之策,诸位臣工已论述详尽,利弊皆明。不知陛下对此,可有何见解?”

这是沈璃近半年来开始的做法。每逢重要廷议,她总会刻意留出时间,让逐渐成长的慕容玦发表看法。起初,慕容玦就像一个初学走路的孩子,面对满朝文武的目光,会不自觉地紧张,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只会复述沈璃或太傅林文正教导的观点,言语间满是依赖;后来,他渐渐褪去怯懦,能提出一些细节疑问,比如询问某条政令的执行难点,或是某笔预算的分配依据,展现出了他对问题的思考与探索精神;而今日,在这关乎国本的屯田大事上,沈璃再次将话语权交给了他,像是在检验这颗精心培育的幼苗,是否已具备迎风生长的力量。

满朝文武的目光,如同无数道炽热的射线,瞬间齐刷刷地落在了年轻的皇帝身上。

站在前列的太傅林文正,须发皆白,身着紫色朝服,手中握着一把象牙折扇,扇面上题着 “劝学” 二字。他看着慕容玦,眼中满是欣慰 —— 他教了慕容玦三年经史子集,从《论语》的 “为政以德” 到《史记》的 “治世之道”,看着他从懵懂无知到渐知事理,今日能在廷议上发表见解,正是他多年来的期盼。

务实派官员中的御史张蕴,身着青色朝服,补子上的雁纹清晰可见。他曾因弹劾贪官而声名大噪,性格刚直,不阿附权贵。此刻,他抱着审视的目光看向慕容玦,想看看这位少年天子是否真的具备理政能力,而非仅仅是摄政王手中的傀儡,是否能真正心系民生、洞察实务。

宗室成员中的安郡王慕容瑾(宗室旁支,与前叛乱安王无涉),身着绯色朝服,腰间的玉带是先帝所赐。他的目光中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 这些年,沈璃摄政,权倾朝野,宗室的话语权被大幅削弱,他盼着慕容玦能早日展露锋芒,制衡摄政王权柄,让宗室的力量重归朝堂中心。

还有素来保守的礼部尚书周秉,身着紫色朝服,眉头微蹙。他心中暗自嘀咕:“陛下年仅十三,涉世未深,屯田之事关乎国本,岂是他能置喙的?摄政王此举,怕是太过急于让陛下出头,反而可能弄巧成拙。”

不同的目光,不同的心思,交织在慕容玦身上,形成了一股无形的压力。但慕容玦显然早有准备。他并没有像往常那般,下意识地抬眼看向珠帘寻求沈璃的暗示,那紧抿的唇角与坚定的眼神表明,他已有了自己的思考与主见。

他深吸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从龙椅上微微直起身,身姿挺拔如松。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殿中众臣,从白发苍苍的林文正到神色凝重的李崇,再到面带审视的张蕴,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殿中央展开的巨大北境舆图上。那舆图以淡黄色绸缎为底,用朱砂细细标注着边境防线,墨笔勾勒出屯田区的范围,蓝色丝线绣成的河流蜿蜒流淌,深灰色颜料渲染的山脉高低起伏,每一处标注都清晰可辨,仿佛是一幅指引帝国未来的神秘画卷。

他的声音尚带一丝少年人的清亮,如同清晨林间的鸟鸣,清脆而悦耳,但语气却异常沉稳,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审慎与笃定,仿佛是一位历经沧桑的老者在阐述自己的见解:“诸位爱卿所议方案,思虑周全,兼顾了粮草产出与军事防御,于短期内缓解军粮之忧,确有显着成效。”

他先给予了肯定,这一肯定如同温暖的阳光,让大臣们紧绷的神经稍稍舒缓,也显露出帝王应有的谦逊与顾全大局。殿中不少老臣暗暗点头,赞许地点了点头 —— 这孩子,懂得先尊重众臣的心血,再表达自己的看法,分寸感把握得很好。

随即,慕容玦话锋微转,语气多了几分严肃,如同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打破了原本趋于一致的平静:“然,朕近日在御书房翻阅北地三州近二十年的地方志,并对照舆图反复细察,发现一细微之处,或可斟酌。”

“哗 ——”

殿中响起一阵极轻微的骚动,那声音如同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细碎却清晰。

“翻阅地方志?”

“陛下竟会去看那些枯燥的典籍?”

“北地三州二十年的地方志,那可是厚厚的十几册,满是地名、气候、灾异记载,成年人都难以静下心来,陛下竟能通读?”

大臣们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交头接耳的声音虽轻,却在寂静的殿中清晰可闻。连一直垂眸不语的林文正,眼中都闪过一丝惊讶与欣慰 —— 他知道慕容玦勤奋,却没想到他会主动去研究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地方志,还能结合屯田方案提出异议,这份钻研精神与观察力,远超同龄之人。

周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心中暗自不以为然:“不过是看了几本地方志,便敢对两部门耗时三月拟定的方案指手画脚?未免太过天真,怕是被人误导了吧。”

慕容玦仿若未觉殿中的骚动,继续从容不迫地说道:“现有屯田区及扩增方案,多集中于黄河支流沿岸的河谷低洼平坦之处。此处取水便利,土质肥沃,无需过多开垦便能耕种,此为其利,诸位爱卿所言极是。” 他再次肯定了方案的合理性,避免让人觉得他是在刻意否定众臣的努力,而后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愈发笃定:“但朕查阅地方志记载,北境气候特殊,春季气温回升极快,狼山、阴山的积雪在短短十日内便可消融大半,导致黄河支流水位暴涨;夏季又多暴雨,短时间内降雨量可达数寸,甚至一尺,这些低洼区域极易遭逢水患。”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舆图上标注的 “云州河谷屯区”,指尖轻轻点了点那处:“就说云州,道光三年春,积雪融水导致河谷泛滥,淹没屯田两万余亩,当年军粮减产三成,朝廷不得不从内陆紧急调拨五十万石粮草,耗费白银百万两;道光七年夏,暴雨冲毁灌溉渠三条,屯田绝收一万余亩,屯民流离失所,还引发了小规模的骚乱;道光十二年,水患最为严重,云州、朔州两地屯田受灾达五万余亩,上千名屯民被洪水围困,驻军不得不分兵救援,导致防线出现漏洞,被乌桓部落趁机劫掠了两个村落……”

他所说的每一次灾异,都有地方志的明确记载,时间、地点、损失数字准确无误,听得殿中大臣们神色凝重。尤其是经历过那些年的老臣,回忆起当时的混乱与损失,不由得暗暗点头 —— 这些隐患,他们并非没有察觉,只是在 “尽快解决军粮” 的迫切需求下,被暂时搁置了。

慕容玦继续说道:“且地势低洼之地,秋冬季节寒气积聚难散,土壤冻土期比周边高地长一个月有余,不利于冬小麦、耐寒粟等作物的越冬生长,无形中缩短了耕种周期,也影响了年产量。” 他的话语条理清晰,论据扎实,如同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农,对土地的利弊了如指掌,又像是一位资深的治河官员,对水患的危害有着深刻的认知。

他再次看向舆图,抬起右手,指尖在舆图上虚划了一条弧线,精准地指向河谷上游的一片区域,动作轻盈而自信:“朕观舆图,在现有屯区西北方向,靠近狼山南麓余脉处,有几片地势略高、呈缓坡状的台地。据地方志所载,这片台地土层深厚,肥力充足,且地下暗藏暗河脉络 —— 道光十五年,云州大旱,河谷屯田颗粒无收,唯有这片台地因村民开凿的几口深井得以灌溉,勉强收获了些许粮食。由此可见,若能派遣工部水工仔细勘测,找准暗河走向,大规模开凿深井,取水当非难事。”

“虽台地开垦初期,平整土地、开凿深井需耗费更多人力物力,初期投入比河谷屯田高出三成,但长远来看,其利有三:其一,地势较高,可避水患,免去洪水冲毁田亩、渠坝之虞,这是最关键的一点;其二,台地日照更足,地气较河谷温暖,冻土期短,可尝试引种西域传来的新粟种 —— 这种粟种是去年西域商队进贡的,耐旱耐寒,生长期短,产量较本土粟种高出两成,朕已让太仆寺在京郊试种了一亩,长势良好;其三,分散屯田区域,可避免一处受灾便全线受影响的风险,让北境军粮供给更具韧性,即便河谷屯田遭遇水患,台地屯田也能弥补部分损失。”

他抬起眼,目光清澈而坚定,如同夜空中的璀璨星辰,没有丝毫怯懦,直直地看向珠帘之后的沈璃,再缓缓扫过殿中众臣:“故而,朕以为,或可在全力推行现有扩屯方案之余,另拨三成人力物力,在此处择一两个条件最优的台地进行试点。若三年试点成效显着,再逐步推广,不仅可增加屯田总量,更能为北境屯田开辟新路,彻底解决水患隐患。此乃朕一点浅见,不够成熟,还请亚父与诸位臣工评议。”

话音落下,整个太极殿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寂静。那寂静如同深夜的森林,静谧而深沉,落针可闻。

大臣们面面相觑,脸上皆是难以掩饰的惊讶与赞叹。谁也没想到,年仅十三岁的皇帝,不仅能从这看似完美的方案中发现潜在隐患,还能引经据典(地方志记载)、结合舆图分析,甚至拿出试种新粟种的实例,提出如此具体、可行且富有建设性的补充方案!

这已不仅仅是聪慧好学,而是具备了相当程度的独立思考能力和解决实际问题的务实眼光!尤其是,他提出的这个想法,并非完全否定沈璃主导制定的既定方案,而是在其基础上进行补充和优化,既体现了对摄政王的尊重,又展现了自己的主见,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这就像是在一座坚固的大厦上,巧妙地添加了一些精美的装饰与稳固的支撑,让大厦更加完美、更加坚不可摧。

户部尚书张谦捋着下巴的胡须,眼中满是赞赏 —— 他负责预算调配,深知水患带来的额外损耗有多惊人,慕容玦的提议,恰恰击中了方案的要害;兵部尚书李崇频频点头,认同台地屯田分散风险的考量,若屯田区能避开水患,驻军也能减少救援压力,更能专注于戍边;连素来挑剔的周秉,脸上的疑虑也渐渐消散,暗自感慨:“帝王终是长大了,竟有如此见识。”

珠帘之后,沈璃端坐着,放在膝上的手,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又缓缓松开。那细微的动作,仿佛是她内心波澜的外在表现,泄露了她平静面容下的复杂心绪。

她看着那个在众臣目光聚焦下,虽耳根微微泛红(显露出少年人的些许紧张)但脊背依旧挺直的少年身影,心中仿佛被投入一颗石子的深潭,漾开层层复杂的涟漪,久久无法平息。

首先涌上心头的是难以言喻的欣慰,如同春日暖阳穿透厚重的云层,瞬间照亮了心田。她想起慕容玦刚登基时的模样,那时他才六岁,瘦弱矮小,面对满朝文武只会躲在她身后,连说话都不敢大声。这些年来,她手把手地教他看舆图、读史书、处理政务,从《资治通鉴》中的治世之道到民间的疾苦民情,从如何判断官员的忠奸到如何权衡各方利益,她倾囊相授,从未有过半分保留。

她想起无数个深夜,御书房的烛火通明,她陪着他熬夜批改奏折,耐心解答他的疑问;想起她带他去京郊的粮仓,让他亲眼看看百姓的口粮如何储存,让他明白 “民为邦本” 的道理;想起她带他检阅京畿大营,让他感受军队的威严,让他懂得 “兵者,国之大事” 的重量。如今,她耗费心血教导的孩子,终于开始挣脱她的影子,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用自己的头脑去思考,甚至能提出连她都未曾想到的细节 —— 她承认,制定方案时,她并非没有考虑过水患,但为了尽快推进、早日解决军粮问题,她选择了 “先解决有无,再优化完善” 的思路,却没想到,这个少年皇帝,竟能如此细致地察觉到隐患,还给出了具体的解决方案。

这证明她的教导没有白费,帝国的未来,似乎真的可以期待一个明君。雏鹰展翅,这是任何一位教导者、守护者都渴望看到的景象。她仿佛已经看到,多年以后,慕容玦能独当一面,带领大燕走向繁荣昌盛,而她,也能告慰先帝的嘱托,告慰沈家满门的在天之灵。

然而,紧随欣慰之后,是一丝极其细微、却无法忽视的凛然,如同寒冰悄然爬上心头。

他不再仅仅是那个遇到难题就会下意识看向她、依赖她判断的孩子了。他有了自己的见解,有了自己的考量,并且敢于在如此重要的廷议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清晰、有条理地表达出来,甚至…… 隐隐修正了她既定方案的某些潜在缺陷。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她在朝堂上唯一的、绝对正确的权威,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多年来,她摄政掌权,朝堂之上,她的决策从未有人敢轻易质疑,大臣们习惯了听从她的指令,依赖她的判断。可如今,这个她一手培养起来的继承人,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提出了与她不同的看法,而且言之有理,得到了大臣们的认可。

权力,如同沙漏中的细沙,似乎正开始以一种她无法阻止的方式,悄然向那年轻的帝王流淌。尽管此刻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只是一个屯田试点的建议,但这趋势,却让她心底那簇潜藏多年的、对绝对掌控的幽暗火苗,轻轻跳动了一下。

她想起了自己的过往。定王府被抄家时的血海深仇,地牢中的折磨与屈辱,浣衣局的艰辛与隐忍,北境战场上的浴血奋战…… 她一步步走到今天,凭借的不仅仅是智慧与勇气,更是对权力的掌控 —— 唯有掌控权力,她才能为沈家报仇,才能保护自己,才能不再任人欺凌。先帝临终前将慕容玦托付给她,让她摄政,这既是信任,也是给了她掌控权力的合法性。这些年,她早已习惯了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习惯了朝堂之上 “唯我独尊” 的威严。

可现在,她亲手培养的人,正在逐渐夺走这种掌控感。

她的心中,开始出现一种复杂的矛盾:她希望慕容玦成长,希望他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这是她的责任与使命;但她又下意识地抗拒这种 “被取代” 的感觉,抗拒权力从手中流失的风险。这种矛盾,如同两条相互缠绕的毒蛇,在她心底撕扯、纠缠,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

她沉默的时间有些长,长到让殿中一些敏锐的大臣都感到了些许不安。他们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摄政王会如何回应年轻帝王的提议 —— 是欣然采纳,还是会因为被质疑而不悦?

终于,沈璃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丝毫波澜,依旧平稳如水,仿佛是一位历经风雨的智者,在面对任何情况都能保持绝对的冷静:“陛下心系黎民,虑事周详,能于大政方略中见微知着,提出此等切实可行之补充,实乃江山社稷之福。”

她首先给予了高度的肯定,这一肯定如同温暖的春风,吹拂着慕容玦的心田,也安抚了殿中众臣的情绪。

旋即,那目光似乎穿透珠帘,落在慕容玦身上,带着审视与更深层的考量,语气也多了几分审慎:“陛下所提台地屯田试点,确有可取之处,眼光独到。然,凡事需虑及实操细节:其一,开凿深井、勘探暗河,需调用工部最顶尖的水工,北境气候恶劣,勘测工作难度极大,耗时几何?其二,所需银两、器械从何而来?若额外增拨,国库能否支撑,是否会影响其他新政的推行?其三,引种新粟种,虽京郊试种成功,但北境土壤、气候与京城不同,能否适应当地水土,仍需试验;其四,试点所需人力物力,若从主方案中调拨,是否会影响主屯区的开垦进度?此中具体细节,仍需户部、工部及北境都护府三方协同,前往实地详细勘测规划,做出详尽预算与风险评估后,再行定夺。”

她一连抛出四个实操层面的问题,句句切中要害,将慕容玦提议中尚未考虑到的细节一一点出。她没有否决,也没有立刻采纳,而是将问题引向了更实际的执行层面。这既是稳妥的治国之道 —— 任何政策的推行,都需经过严谨的论证,不可贸然行事;也…… 隐隐是一种制衡。

她肯定了皇帝的想法,维护了帝王的尊严,却将落实的权力和过程,依旧牢牢抓在了自己掌控的行政体系手中。户部、工部、北境都护府的官员,皆是她一手提拔或信任之人,他们的决策,最终还是会向她汇报,由她拍板。她就像一位高明的棋手,在肯定对方落子的同时,也不忘巩固自己的棋局优势,确保权力的天平依旧向自己倾斜。

慕容玦听着沈璃的话,眼中的光芒微微闪烁。他听出了亚父的认可,那认可如同明亮的灯塔,为他指引了方向,让他心中的忐忑消散了大半;同时,他也敏锐地察觉到了那认可之后,不容置疑的、对最终决定权的保留。他知道,自己的提议虽然有道理,但确实忽略了实操层面的诸多细节,亚父的疑问,句句都在理。

他恭敬地垂下眼帘,双手放在膝上,姿态如同一位谦逊的学生在接受师长的教导,语气诚恳:“亚父教训的是,是朕考虑不周,过于理想化了,忽略了实操层面的诸多难题。愿听亚父安排,静待勘测评估结果。”

他的顺从与谦逊,让殿中的气氛再次缓和下来。大臣们纷纷点头,觉得帝王既展现了才能,又懂得尊重摄政王的经验与权威,君臣和睦,实乃国之幸事。

廷议最终决定:北境屯田主方案照常推行,即日起由户部调拨粮草、兵部协调人力,限期一月内启动扩屯;同时命工部尚书牵头,选派十名顶尖水工,协同北境都护府官员,三日内启程前往狼山南麓台地,就试点可行性进行详细勘测,限期两月内提交评估报告。这一决定,既保证了原有方案的顺利实施,又为皇帝的提议提供了进一步探索的机会,如同在两条道路之间找到了一条平衡的路径,兼顾了效率与稳妥。

散朝后,大臣们有序退出太极殿,走在长长的宫道上,低声议论着今日的廷议。

“陛下今日的表现,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

“是啊,没想到陛下竟能注意到水患隐患,还提出了台地屯田的想法,实属难得!”

“摄政王也英明,既肯定了陛下,又考虑到了实操细节,果然是老成持重。”

“看来大燕的未来,有希望了……”

不同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有赞赏,有欣慰,也有依旧的观望。安郡王慕容瑾与几位宗室成员走在一起,眼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陛下长大了,这是好事。”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而周秉等保守派大臣,则摇了摇头,低声道:“陛下虽有见识,但终究年轻,还是离不开摄政王的辅佐啊。”

这些议论,如同细微的尘埃,飘散在宫道的空气中,却也预示着朝堂之上,权力的格局正在悄然发生变化。

慕容玦跟在沈璃身后,沿着长长的宫道返回御书房。一路之上,晨光透过宫墙两侧的柳梢,洒下斑驳的光影,柳枝嫩绿,随风轻拂,春意盎然。两人皆一言不发,只有脚步声在空旷的宫道上轻轻回荡,如同时间的脚步,在记录着这重要的时刻。那沉默的氛围,既不是尴尬,也不是疏远,而是一种微妙的张力,仿佛一场暴风雨前的宁静,蕴藏着太多未说出口的情绪。

进入御书房,沈璃抬手摒退了所有内侍宫女,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厚重的木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让这座书房显得格外静谧。

慕容玦方才在朝堂上的沉稳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少年人的忐忑与不安。他站在沈璃面前,双手微微攥着龙袍的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像个等待师长最终评价的学生,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安与期待。他不知道自己今日的表现是否真的得到了亚父的认可,也不知道自己提出的建议,是否真的会被认真对待。他的心中,犹如十五个吊桶打水 —— 七上八下。

沈璃转过身,看着他眼底藏不住的忐忑,心中那丝复杂的情绪再次翻涌。她走到他面前,抬手,如同他幼时那般,轻轻整理了一下他略微有些歪斜的玉冠。她的指尖触碰到微凉的玉质冠梁,动作温柔而亲切,仿佛是一位母亲在照顾自己的孩子,带着不加掩饰的疼爱。

“陛下今日做得很好。” 她的声音温和了许多,褪去了朝堂上的威仪与疏离,如同春日的微风,轻轻拂过慕容玦的心田,“为君者,最忌盲从。敢于独立思考,敢于在适当的时机发出自己的声音,且所思所想皆为国事,而非私心,何来冒失之说?”

慕容玦明显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缓缓放松,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那笑容如同阳光穿透云层,照亮了他的脸庞,眼中的不安被欣喜取代,亮得像两颗璀璨的星辰:“多谢亚父肯定。朕只是…… 只是觉得那方案或许可以更好些,不想看到北境的将士和屯民再因水患受苦。”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纯粹的真诚,没有丝毫的功利之心,只是单纯地希望能让事情变得更好。这份纯粹,像一把柔软的刷子,轻轻拂过沈璃心底那片因权力而变得坚硬的角落。

“追求更好,是明君应有的品质。” 沈璃颔首,那点头的动作仿佛是对慕容玦最大的鼓励与认可。但她的话锋却悄然一转,如同一条蜿蜒的小路,引领着话题走向更深层的教诲,语气也多了几分郑重:“不过,陛下需知,朝堂之上,一言一行皆关乎国本。提出异议时,不仅要有充分依据,更要懂得把握时机与分寸。今日你先肯定众臣心血,再提出补充建议,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这很好。但日后,面对更复杂的朝政,面对利益交织的各方势力,需更加谨慎 —— 既要坚持己见,不被他人左右,也要懂得倾听不同的声音,不可刚愎自用;既要敢于提出自己的想法,也要懂得尊重长辈与大臣的经验,不可因一时意气而不顾全局。”

她是在教导,也是在…… 划定界限。她希望慕容玦能够成为一名明智的君主,既能有自己的主见,展现帝王的魄力,又能遵守朝堂的规矩与秩序,懂得权力的边界与责任。她就像一位严格的导师,在引导慕容玦成长的同时,也在潜移默化地告诉他,即便他是皇帝,也不能随心所欲,权力的行使,需要敬畏与克制。

“朕明白了。” 慕容玦认真点头,将沈璃的每一句话都牢牢记在心里。他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带着受教的恭顺:“亚父的教诲,朕会时刻铭记,日后定当谨慎行事,不负亚父的期望,不负先帝的嘱托。”

他的神情无比认真,仿佛在立下一个庄严的誓言。

然而,在他低垂的眼眸深处,除了受教的恭顺,还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光。那是首次成功在朝堂上表达自我、并获得亚父与大臣们认可后,悄然滋生的微小得意 ——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被重视了,自己的声音被听到了;更是一种更加坚定的自主意识,如同一颗种子,在他的心中悄然生根发芽。他明白,自己不再是那个只能依附亚父的孩子,他有能力为这个国家、为这片江山提出有价值的建议,他离真正执掌这万里江山,又近了一步。

沈璃将这一切看得分明。她阅人无数,历经朝堂沉浮,少年人眼底的那一丝微光,逃不过她的眼睛。她没有点破,也没有必要点破 —— 成长,本就是一个逐渐建立自信、确立自我的过程。

她转过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扇窗户。春风带着庭院中花草的清香扑面而来,拂动她的衣袍,也吹散了心中的些许阴霾。她看着窗外庭院中抽出新芽的树木,柳枝嫩绿,桃花含苞,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春风和煦,万物生长,势不可挡。

那新芽,仿佛是生命的象征,代表着希望与活力,也象征着慕容玦的成长。她欣慰于他的成长,这是她作为教导者和摄政王的责任与期望,是先帝托孤时的信任,也是她对这万里江山的交代。她就像一位辛勤的园丁,精心培育着这棵幼苗,盼着他能茁壮成长,成为支撑起大燕的参天大树。

但内心深处,那属于沈璃个人的、对权力绝对掌控的本能,却在悄然发出警报。她一手培养的雏鹰,羽翼渐丰,开始尝试振动翅膀,眺望属于自己的天空。他不再需要她的庇护,不再完全依赖她的指引,他有了自己的方向,自己的追求。

这份欣慰与隐忧,如同光与影,相互交织,难以分割,在她心底蔓延开来,久久无法平息。

她知道,从今日起,她与慕容玦之间的关系,将进入一个更加微妙、也更加复杂的阶段。她不能再仅仅将他视为一个需要庇护和教导的孩子,而是一个逐渐拥有独立意志、开始对权力产生清晰认知和渴望的年轻帝王。

他们之间,既是师徒,也是君臣;既有养育之恩,也有权力之争。曾经的亲密无间,将在权力的天平面前,逐渐变得复杂而微妙。

未来的路,该如何走?

是继续毫无保留地扶持他、引导他,倾尽所有为他扫清障碍,直至他完全有能力独立掌控这万里江山,然后功成身退,将那至高无上的权柄亲手交还,隐居幕后,了却自己的使命,安度余生?

还是…… 在扶持他的同时,牢牢掌控权力的核心,确保自己始终是这帝国的实际掌舵人?毕竟,权力这东西,一旦放手,就再也难以收回。她经历了太多的苦难,失去了太多的东西,唯有权力,能给她带来安全感,能让她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一切。

那丝幽暗的渴望,如同蛰伏的兽,在心底最深处,轻轻睁开了眼睛,闪过一丝幽微的光芒。

太极殿上的那场廷议,如同一个无声的信号,宣告着一个时代的悄然转变。权力的天平,在无人察觉的角落,开始了第一次不易察觉的倾斜。而执秤者沈璃的心中,一场关于责任与欲望、守护与掌控的无声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这场风暴,终将影响她与慕容玦的关系,影响整个朝堂的格局,甚至影响大燕王朝的未来。而此刻,一切才刚刚开始。

三日后,工部尚书率领的勘测队伍如期启程,带着精密的仪器和充足的物资,前往狼山南麓台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北去的尘土中,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将在不久的将来,激起新的涟漪。而太极殿内的那场博弈,也将如同一条隐秘的线索,贯穿在未来的每一个日夜,书写着属于沈璃与慕容玦的权力与成长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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