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三娘离山不过数日,一匹快马便带着惊人的消息撞破了梁山泊清晨的宁静——小旋风柴进,因叔父柴皇城被高唐州知府高廉妻弟殷天锡强占府邸、气病身亡之事,前往理论,竟被高廉污蔑为“勾结梁山,意图不轨”,现已打入死牢,不日问斩!
消息传开,忠义堂上一片哗然。柴进名满江湖,仗义疏财,在座头领多有受其恩惠者,闻此噩耗,无不义愤填膺。
“哥哥!还等什么?速速点起兵马,踏平那高唐州,救出柴大官人!”黑旋风李逵第一个跳将起来,抡着板斧怒吼。
“铁牛兄弟所言极是!”锦毛虎燕顺、白面郎君郑天寿等昔日受过柴进厚待的头领纷纷附和,群情激昂。
代理寨主宋江拍案而起,脸上悲愤交加,眼中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得色,他捶胸顿足道:“高廉狗贼!安敢如此欺辱我柴进贤弟!此仇不报,我宋江枉为人也!众兄弟且稍安,我这就……”
“宋公明哥哥且慢!”
一个清亮的女声打断了宋江的话。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扈三娘风尘仆仆地从堂外走来,她显然是一接到消息便立刻赶回,红袍上还沾着露水泥尘,但眼神却锐利如刀。
宋江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温言道:“三娘妹子回来了?一路辛苦。救援柴进贤弟刻不容缓,妹子有何高见?”
扈三娘先对王伦投去一个“一切顺利”的眼神,然后面向众人,朗声道:“非是三娘阻拦救援。只是此事蹊跷!我奉命回扈家庄整顿防务,顺路探听高唐州消息。那殷天锡虽一向横行,但此番行事,背后似有人怂恿挑拨!”
她目光扫过宋江和戴宗,继续说道:“我庄客探得,在事发前几日,曾有陌生面孔与殷天锡密会,虽未查明身份,但其人行动矫健,绝非寻常帮闲。柴大官人一向谨慎,何以此次轻易陷入如此明显的圈套?三娘以为,此事恐非简单的官霸欺民,背后或有阴谋,意在引我梁山仓促出兵!”
王伦适时开口,声音沉稳:“三娘所虑,不无道理。高唐州非比寻常,知府高廉乃高俅族弟,据说还颇习妖法。若贸然进兵,恐中奸计。需得从长计议,既要救柴进兄弟,亦要保全山寨实力。”
吴用捻须沉吟:“王伦兄弟与三娘所言极是。高唐州是块硬骨头,需谋定而后动。”
宋江心中暗恨扈三娘与王伦一唱一和,打乱了他立刻出兵、独占救援之功的谋划,但面上却不得不做出从善如流的样子:“二位兄弟与三娘妹子思虑周全,倒是宋江心急救人,险些鲁莽了。既如此,该如何行事,还请大家商议。”
众头领议论纷纷,有主张立刻强攻的,有主张先派人探听虚实的。
这时,扈三娘再次向王伦使了个眼色,上前一步,对宋江及众头领拱手道:“公明哥哥,诸位兄弟。三娘愿再往高唐州一行!”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王伦更是下意识地想要阻止:“三娘,你方才回来……”
扈三娘却态度坚决,目光灼灼地看着王伦,语气却是对众人解释:“我扈家庄在高唐州有些产业人脉,便于打探。三娘身为女子,不易惹人注目。此番前去,一则细查那挑唆殷天锡的幕后之人,二则摸清高唐州城防与高廉底细,三则……设法与狱中柴大官人取得联系,告知山寨决不抛弃兄弟,让他安心待援!”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若能找到背后之人与梁山内奸勾结的证据,则更为上策!”
最后这句话,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一块巨石!堂上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品出了话中的深意。连宋江的脸色都微微变了一变。
王伦看着扈三娘坚毅的眼神,知道她心意已决,更知她此去风险极大,但她的提议确实是目前最稳妥、也可能直指问题核心的方案。他心中百感交集,既有担忧,更有钦佩。
“三娘……”王伦深吸一口气,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她面前,解下自己腰间一枚看似普通、实则内藏机关的玉佩,塞入她手中,沉声道,“此物你贴身收好,或可防身。记住,查明真相固然重要,但你的安危,更为紧要!若事不可为,即刻撤回,一切有我!”
他的举动和话语,几乎已是对两人关系不言自明的宣告。众头领神色各异,有关切,有惊讶,亦有如宋江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霾。
扈三娘握紧那尚带着王伦体温的玉佩,只觉得一股暖流与勇气充盈全身。她重重点头:“哥哥放心,三娘定不辱命!”
当日,扈三娘只带了数名绝对心腹的扈家庄旧部,再次悄然下山,身影决绝地没入通往高唐州的茫茫道路。
而忠义堂上,王伦望着她消失的方向,袖中的拳头悄然握紧。他知道,三娘此行,不仅是为了救柴进,更是为了替他,替梁山,去揭开一层危险的迷雾。与此同时,他也必须开始筹划,一旦三娘带回关键证据,或者高唐州之事无法善了,梁山该如何以最小的代价,打赢这场救援与反阴谋的双重战役。
一场明面上的救援与暗地里的调查,就此同步展开。高唐州的牢狱之灾,仿佛一个诱饵,正等待着梁山群雄,也考验着王伦与扈三娘刚刚萌芽的情感与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