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石桥,对岸的雾气略微稀薄,展现在凌尘等人眼前的,是一条极其宽阔、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古老廊道。
廊道高逾百丈,宽数十丈,两侧并非墙壁,而是每隔数丈便矗立着一尊巨大的妖兽石像。石像种类繁多,有展翅欲飞的神禽,有仰天咆哮的凶兽,有盘踞沉睡的巨蟒,每一尊都雕刻得栩栩如生,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威压,仿佛随时会活过来。石像表面布满斑驳的痕迹,许多已经残缺不全,但依旧能感受到当年的气势磅礴。
地面是平整的青色巨石铺就,缝隙中顽强生长着暗红色的苔藓。廊道顶部,镶嵌着一些早已失去光泽的夜明珠,只有少数几颗还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使得整个长廊显得幽深而神秘。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石头尘土、淡淡血腥以及某种古老威严的气息。
“这里就是信息中提到的‘百兽廊’?”沐雨晴打量着两侧的石像,美眸中带着警惕,“据说这是通往万兽殿的必经之路之一,两侧石像并非装饰,而是某种考验或禁制。”
墨璇蹲下身,仔细查看地面和石像基座的符文:“地面有微弱的能量流转痕迹,这些石像内部似乎有复杂的灵纹回路,与整个廊道的阵法相连。贸然前进,可能会触发攻击。”
青鸾云姬伤势又好了一些,此时补充道:“百兽廊考验的似乎是‘血脉’与‘实力’。血脉高贵或实力强大者,可安然通过,甚至得到石像中残留的些许‘兽灵祝福’,提升些许血脉力量或获得某些妖兽神通感悟。反之,则会遭到石像攻击,且越往深处,攻击越强。我族古籍中有零星记载,上古时期,此廊是万兽尊者筛选弟子、考验坐骑的地方。”
“兽灵祝福?”凌尘摸了摸下巴,目光扫过那些石像,“聊胜于无吧。不过,本座对它们会不会攻击,更感兴趣。”
他当先一步,踏入了百兽廊的范围。
第一步落下,并无异样。
第二步,当他的脚踩在第三块青石板上时,右侧一尊形似猛虎、却生有双翼的石像,其石质眼珠忽然转动了一下,锁定凌尘!
“吼!”
一声低沉却真实的虎啸在廊道中回荡!那石虎双翼一震,竟有狂风骤起,石质身躯表面亮起道道血色纹路,一股相当于化龙巅峰的凶煞之气扑面而来,作势欲扑!
“哦?化龙境的小猫?”凌尘脚步不停,甚至没看那石虎一眼,只是周身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丝混沌万兽相的气息,混合着刚刚吞噬炼化的、属于万兽尊者残念的一缕驭兽法则意韵。
那气势汹汹的石虎,在感受到这股气息的刹那,石躯猛地一颤,眼珠中的凶光瞬间熄灭,亮起的血色纹路也迅速黯淡。它僵硬地收回扑击的姿态,重新化为静止的石像,甚至还微微低下了头颅,仿佛在表示臣服。
凌尘就这样,如同检阅臣子的帝王,从容不迫地向前走去。所过之处,两侧石像纷纷产生感应,有的亮起光芒,有的发出低吼,但在察觉到凌尘身上那至高统御的气息后,无一例外,全都偃旗息鼓,甚至隐隐流露出敬畏之意。
偶尔有几尊气息格外强大、达到仙台境层次的石像(如一条石蛟、一只雷鹏),抵抗的时间稍长,但在凌尘稍稍加强混沌万兽相的气息压迫后,也立刻安静下来。
沐雨晴等人跟在后面,看得心潮澎湃。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两侧石像散发出的强大压迫感,其中一些甚至让他们心惊胆战。可在阁主面前,这些石像却如同温顺的绵羊。
“阁主真是……走到哪里,都像是回自己家一样。”石铁憨憨地感慨。
“这便是绝对的实力与位格压制。”墨璇叹服。
青鸾云姬默默跟在最后,心中的敬畏更深。她青鸾血脉在此,或许也能让部分石像认可,但绝不可能像主人这般,令万兽俯首。
一行人沿着百兽廊深入。走了约莫三里,前方廊道忽然拐了一个弯,拐角处,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和妖兽的咆哮,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和灵力波动。
凌尘眼神微动,放慢脚步,悄然靠近拐角。
只见拐角后的廊道中,一片狼藉。数尊强大的石像已经被激活,正在围攻一群修士。那群修士约莫二十余人,服饰各异,并非同一势力,似乎是临时组成的联盟,此刻正拼命抵抗。
围攻他们的石像有四尊:一尊手持巨斧的牛头石像(仙台二重天)、一尊喷吐寒气的冰凰石像(仙台二重天巅峰)、一尊速度奇快的影豹石像(仙台一重天巅峰),以及一尊最为高大、手持重锤的巨人石像(仙台三重天)!
那群修士中,最强的也不过是两个仙台二重天的散修老怪,此刻在四尊石像的围攻下,左支右绌,险象环生,地上已经躺了七八具尸体。
“王老怪!李瞎子!这样下去我们都得死!不如合力击退那尊巨人石像,或许能找到控制枢纽!”一个使刀的中年修士大吼。
“放屁!那巨人石像最强,怎么击退?不如分散逃命,各安天命!”另一个独眼老者厉声道,已然萌生退意。
就在他们争执、防线即将崩溃之际,那尊仙台三重天的巨人石像,猛地高举手中石锤,锤头爆发出土黄色的厚重光芒,狠狠砸向人群最密集处!这一锤势大力沉,封锁了方圆十丈的空间,若被砸实,至少数人殒命!
“完了!”使刀中年面如死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喂,大块头,打架就打架,别挡路行不行?”
一个带着几分不耐烦的声音突兀响起。
紧接着,一道混沌色的拳印,后发先至,精准地轰在了巨人石像砸落的石锤侧面!
咚!!!
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廊道都摇晃了一下。巨人石像那势不可挡的一锤,竟被这一拳打得偏离了方向,重重砸在旁边的廊道地面上,砸出一个数丈深坑,碎石飞溅!
巨人石像踉跄后退数步,石质手臂上出现了细微的裂痕。它猛地转头,石质的眼眶中爆发出愤怒的黄色光芒,锁定了拳印来源——不知何时出现在战场边缘的凌尘。
那群死里逃生的修士也惊愕地看向凌尘,待感受到他仙台三重天巅峰的深不可测气息,以及他身后几人的不俗实力后,顿时又惊又喜又疑。
“多谢前辈援手!”使刀中年连忙抱拳,将凌尘当成了某个隐世老怪。
凌尘却没理会他们,只是看着那被激怒的巨人石像,还有另外三尊暂时停止攻击、警惕望来的石像,皱了皱眉:“本座赶时间,没空看你们杂耍。要么自己滚回去蹲着,要么……本座帮你们‘休息’。”
他这话,是对着四尊石像说的。
那四尊石像似乎听懂了,尤其是那尊巨人石像,发出低沉的咆哮,石锤再次亮起光芒,显然被彻底激怒,要发动更强攻击。
“冥顽不灵。”凌尘摇了摇头,身形陡然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他已出现在巨人石像的头顶上方,右脚抬起,混沌光芒凝聚于脚底,然后朝着石像那硕大的头颅,轻轻一踏。
“趴下。”
砰——轰隆!
看似轻描淡写的一踏,落在巨人石像头顶,却仿佛有万钧山岳压顶!巨人石像整个身躯猛地一矮,双膝重重跪地,将地面砸出两个大坑!它高举的石锤无力垂下,眼中的黄光瞬间黯淡大半,庞大的身躯被一股无形的巨力死死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另外三尊石像见状,齐齐发出怒吼,不顾一切地扑向凌尘。
“聒噪。”凌尘头也不回,左手凌空一抓,一握。
“混沌囚笼。”
三尊石像周围的空间骤然扭曲、凝固,化作一个无形的牢笼,将它们死死困在其中,任凭它们如何冲撞攻击,都难以突破。
举手投足间,镇压四尊仙台境石像!
那群幸存修士看得目瞪口呆,如同见了鬼神。
凌尘却像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目光落在被踩在脚下的巨人石像胸口处,那里有一个特殊的、如同心脏般微微搏动的符文。
“枢纽?”他指尖射出一道混沌灵力,没入那符文。
符文骤然亮起,然后迅速黯淡。与此同时,四尊石像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恢复了彻底的死寂,那股压制它们的无形力量也随之消失。但它们再也没有“活”过来的迹象。
凌尘收回脚,拍了拍手,看向那群惊魂未定的修士:“你们,谁有这里的令牌?或者,谁知道哪里可能有?”
他的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那群修士面面相觑,最终,那使刀中年硬着头皮,从怀中取出一枚与凌尘手中样式相似、但正面符文略有不同的古朴令牌,恭敬地递上:“前辈,晚辈之前在一处偏殿侥幸得到此物,不知是否您所需?”
凌尘接过令牌,感应了一下,点了点头:“不错,是第二块‘兽’字令,符文代表‘地’。”
他收起令牌,又问:“你们可曾见过其他持令者?或者,有什么关于令牌聚集处的消息?”
独眼老者李瞎子连忙道:“回前辈,我等之前曾远远看到玄天剑宗的人,往廊道更深处去了,他们似乎对这里颇为熟悉,目的明确。另外……约莫一个时辰前,我们曾感应到一股极其隐晦却强大的神念扫过,绝非在场任何势力,恐怕……有更可怕的存在盯上了这里。”
更可怕的存在?凌尘心中一动,想起了那些黑袍人。
“玄天剑宗……”他望向廊道深处,那里隐约有凌厉的剑气波动传来。
“行了,你们可以走了。”凌尘挥挥手,不再理会这群人,带着沐雨晴等人,继续向前。
那群修士如蒙大赦,连忙收拾同伴尸体,仓皇退走。
凌尘一边走,一边把玩着新得的地字令牌,若有所思:“玄天剑宗……上界某个用剑的势力代言人?还是单纯觊觎遗迹的剑修?那股隐晦神念,八成是那些黑袍老鼠……”
他忽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前方极远处,隐隐传来了剑啸龙吟般的巨响,以及一声充满痛苦与愤怒的、非人非兽的可怕咆哮!
那咆哮声中蕴含的威压,让整个百兽廊都在微微震颤!
“打起来了?”凌尘眼睛一亮,“动静不小,看来是碰到硬茬子了。走,去看看热闹,顺便……看看有没有‘渔翁’可当。”
他加快脚步,身影如电,朝着那战斗爆发处疾驰而去。
沐雨晴等人连忙跟上。他们知道,阁主口中的“看热闹”,恐怕没那么简单。
而在他们身后,廊道的阴影中,一丝几乎微不可查的空间涟漪轻轻荡开,随即恢复平静。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是不知,谁才是真正的黄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