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防队的检查最终有惊无险。
八字胡特务带着人在院子里翻找了半个时辰,从柴堆到菜园,从屋前到屋后,甚至连床底下的旧木箱都没放过,却始终没找到任何可疑的东西。
最后,他们又盘问了凌玥几句,凌玥假装胆小怯懦,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地回答“我是孤儿,被福伯好心收留”,才勉强蒙混过关。
看着特务们骂骂咧咧地离开,凌玥和福伯都松了口气,后背却早已被冷汗浸湿。
关上门,福伯靠在门板上,大口喘着气,脸色依旧苍白:“这群狗特务,真是无孔不入。幸好咱们把情报转移得及时,不然今天就麻烦了。”
凌玥点了点头,心中却越发沉重——这次检查只是一个开始,特务既然已经盯上福伯家,就绝不会轻易放弃。
她不能一直依赖陆承泽的庇护,也不能让福伯因为自己而陷入更危险的境地,必须尽快找到在这个乱世中独立生存的办法。
夜里,凌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床头的旧木箱上,箱子里放着苏红豆生前的物品。
她起身打开箱子,里面除了几件旧衣服,还有一个绣着海棠花的布包,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套精致的刺绣工具——几根粗细不一的银针、几卷色彩鲜艳的丝线,还有一块半绣完的手帕,上面绣着一朵栩栩如生的栀子花。
指尖拂过细腻的丝线,一段属于苏红豆的记忆涌上心头:
苏母曾是镇上有名的绣娘,一手苏绣技艺出神入化。
苏红豆从小就跟着母亲学刺绣,从最简单的盘针绣到复杂的打籽绣,她学了整整八年,到十五岁时,绣出的花鸟鱼虫已经能以假乱真。
母亲常说:“红豆,女孩子家有一门手艺,走到哪里都饿不死。”
那时的苏红豆还不懂这句话的深意,如今却成了凌玥在乱世中活下去的希望。
“刺绣……对,刺绣!”凌玥眼前一亮。她可以利用苏红豆的刺绣手艺,在集市上摆摊,一方面能换取粮食和生活用品,实现经济独立;另一方面,集市上人多眼杂,是获取信息的绝佳场所,她还能借此留意地下党联络员的消息。
按照原剧情,那位会因暴露身份牺牲的联络员,经常在集市的包子铺接头。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种子一样在她心中生根发芽,让她一夜无眠,满脑子都是摆摊的计划。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凌玥就起了床。
她从木箱里找出那块半绣完的栀子花手帕,又挑选了几卷颜色鲜亮的丝线和一块素色粗布,小心翼翼地放进绣篮里。
福伯看到她收拾刺绣工具,疑惑地问:“红豆,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凌玥笑着回答:“福伯,我想拿着刺绣去集市上摆摊,换点粮食回来,也能帮您减轻点负担。”
福伯愣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唉,委屈你了。不过你一个姑娘家,在外面要多加小心,遇到麻烦就赶紧回来,别逞强。”
他从口袋里掏出几个铜板,塞到凌玥手里,“拿着,这是我攒的一点钱,要是生意不好,就买点吃的回来,别饿着自己。”
凌玥接过铜板,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心中满是感激:“谢谢您,福伯,我会小心的。”
收拾妥当,凌玥提着绣篮,朝着镇上的集市走去。
此时的天刚亮不久,街道上已经有了零星的行人,大多是赶集的百姓,背着空篮子,脚步匆匆。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集市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这是镇上最大的集市,位于镇中心的十字街口,占地约莫半个足球场大,密密麻麻地挤满了摊位。
刚走进集市,喧闹的人声就扑面而来。
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子的哭闹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充满烟火气的洪流。
路边的摊位上,摆满了各种商品:新鲜的蔬菜带着晨露,金黄的玉米棒子堆成小山,还有活蹦乱跳的鱼虾在木盆里游动;
街角的小吃摊前围满了人,油条的香气、包子的热气、豆浆的甜味,引得人垂涎欲滴;
穿着长衫的商人站在布摊前,拿着布料和摊主讨价还价,唾沫星子横飞;
背着书包的学生在书摊前驻足,手指在泛黄的书页上轻轻滑动。
凌玥放慢脚步,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她知道,集市虽然热闹,却也鱼龙混杂,特务、小偷、地痞流氓都可能隐藏其中。
她需要找一个相对安静、视野开阔的位置,既能安心刺绣,又能观察周围的动静。
最终,她在集市边缘的一棵老槐树下停了下来——这里靠近巷子口,人不算多,却能清楚地看到集市中心的情况,尤其是不远处那家挂着“张记包子铺”招牌的小店。
凌玥放下绣篮,从里面拿出一块干净的粗布,铺在地上,然后将刺绣工具一一摆好:银针放在竹制的针插上,丝线按颜色分类卷好,半绣完的手帕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一切准备就绪,她坐在自带的小马扎上,拿起手帕和银针,开始继续绣栀子花。
她的动作熟练而轻柔,银针在丝线的牵引下,在素色的布料上穿梭。
苏红豆的记忆仿佛与她的身体融为一体,原本陌生的刺绣技艺,此刻却像刻在骨子里一样自然。
她先绣栀子花的花瓣,用浅粉色的丝线采用“盘针绣”的手法,一针一线,层层叠叠,让花瓣显得饱满而有层次感;接着绣花蕊,用黄色的丝线绣出细小的“打籽绣”,一颗颗小巧的籽珠,让花蕊瞬间鲜活起来。
阳光渐渐升高,透过老槐树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
凌玥专注地刺绣,连周围的喧闹都仿佛隔绝在外。
路过的行人被她的手艺吸引,纷纷停下脚步围观。
“这姑娘的手艺真好,你看这栀子花,跟真的一样!”
“是啊,比镇东头王绣娘绣得还精致呢!”
议论声传入凌玥耳中,她抬起头,对着围观的人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谢谢大家喜欢,我这手帕是自己绣的,要是有人喜欢,五毛钱就能带走。”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月白色旗袍的中年妇人走上前,拿起那块半绣完的手帕,仔细端详着。
妇人的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手上戴着一枚银镯子,看起来家境不错。
她轻轻抚摸着手帕上的栀子花,赞叹道:“小姑娘,你的手艺真是不错,这花瓣的颜色过渡得自然,花蕊也绣得灵动,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这手帕我要了,多少钱?”
凌玥心中一喜,连忙说道:“阿姨,您要是喜欢,给五毛钱就行。”
妇人爽快地从钱包里掏出五毛钱,递给凌玥,又笑着说:“我家里还有块上好的丝绸,想绣一幅牡丹图,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接?我可以给你一块钱的工钱。”
凌玥连忙点头:“愿意,当然愿意!您什么时候需要,我随时可以上门取布料。”
妇人留下地址和联系方式,拿着手帕满意地离开。
有了第一个顾客的带动,接下来的生意顺利了很多。
一个老奶奶买了一块绣着梅花的荷包,给孙女当生日礼物;
一个年轻小伙预定了一块绣着鸳鸯的方巾,准备送给未婚妻;
还有几个小姑娘围着摊位,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要绣什么样的图案。
不到两个时辰,凌玥就赚了三块多钱,比她预想的还要好。
收钱、找零、记录预定信息,凌玥忙得不亦乐乎,却始终没忘记自己的另一个任务——观察“张记包子铺”。
她一边刺绣,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时不时地瞟向不远处的包子铺。
那家包子铺不大,是一间临街的小平房,门口搭着一个简易的棚子,棚子下支着一口大蒸笼,白色的蒸汽源源不断地往上冒,带着浓郁的肉香味。
老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身材微胖,脸上总是带着憨厚的笑容,一边招呼客人,一边熟练地拿包子、收钱。
凌玥观察了约莫一个时辰,发现一个穿着蓝色长衫、戴着黑色礼帽的男人,先后两次走进包子铺。
第一次是在辰时左右,他买了两个肉包子,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慢慢吃着,眼睛却时不时地瞟向门口;
第二次是在巳时半,他依旧买了两个肉包子,坐下后,和老板说了几句话,老板一边点头,一边悄悄递给了他一个油纸包。
这个男人看起来约莫三十岁,身材挺拔,蓝色长衫虽然有些旧,却洗得很干净。
他的动作沉稳,眼神锐利,吃东西时也保持着警惕,显然不是普通的食客。
凌玥心中猜测,这个男人很可能就是原剧情中那个会牺牲的地下党联络员。
更让凌玥警惕的是,在男人第二次离开包子铺后,有三个形迹可疑的人出现在了包子铺附近。
其中一个是穿着短褂的男人,双手插在口袋里,假装在看旁边的菜摊,目光却一直锁定在包子铺门口;
另一个是穿着灰色长衫的女人,抱着一个空篮子,在包子铺周围来回走动,时不时地探头往里张望;
还有一个是推着小车的货郎,小车里只放了几个空瓶子,却在包子铺对面的巷口停了半个时辰,眼睛一直盯着进出包子铺的人。
这三个人的行为太过刻意,与周围热闹的集市格格不入,凌玥几乎可以肯定,他们是特务,而且已经盯上了那个穿蓝色长衫的联络员。
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手指不由得攥紧了手中的银针,针尖刺破了指尖,渗出一滴细小的血珠,她却浑然不觉。
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测,凌玥假装去旁边的水摊买水,特意绕到包子铺附近。
路过时,她正好听到穿短褂的特务和货郎在低声交谈:“头说了,盯紧那个穿蓝长衫的,等他下次接头,就把他和接头的人一起抓了。”
货郎点点头:“放心,我已经记住他的样子了,跑不了。”
凌玥强装镇定地买了水,快步回到自己的摊位。
她悄悄拿出一个小本子,用炭笔快速记下特务的特征:穿短褂的男人,左脸有颗黑痣,走路一瘸一拐;穿灰长衫的女人,梳着齐耳短发,右嘴角有颗痣;推小车的货郎,留着络腮胡,个子很高。
接着,她又记下联络员和老板的接头暗号——刚才她听到联络员买包子时说“要两个热乎的肉包子”,老板回答“好嘞,刚出锅的”,这看似普通的对话,很可能就是他们的接头暗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