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在这一刻才真正开始。
王杰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脑海中快速闪过出发前林溪的嘱咐。
“我们愿意分享技术，”王杰清晰地说。
他从包里取出一份事先准备好的清单，推到桌子中央。
“这是启明基地目前需要的东西。”
“工业设备、能源技术、通讯器材……以及，”他顿了顿，“关于变异的污染源是哪里和世界现状的相关信息。”
这个几个要求让在场的好几个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周明远甚至下意识地扶了扶眼镜。
他们原以为对方会索要大量粮食、武器或稀缺资源，没想到最重要的要求竟然是……信息？
陈守国的眼神诧异：“你们对‘真相’感兴趣？”
“我们的领导者认为，”王杰一字一句地说，“只有了解过去为什么失败，才能确保未来不再重蹈覆辙。”
陈守国沉默良久，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会议桌光滑的边缘。
终于，他缓缓开口：“那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真相。”
他侧头示意周明远：“把‘黑匣子档案’的第7号和第13号卷宗拿来。”
周明远起身离开会议室。
不一会，他小心翼翼地拿着两份格外厚重的档案袋，将它们放在陈守国面前。
档案封面印着红色“的绝密”字样。
有些刺眼。
它的边缘因反复翻阅而磨损。
陈守国解开缠绕的棉线，抽出的不是单薄的文件。
而是一叠叠照片、泛黄的报告纸、打印出来的数据图表，甚至还有实验日志。
“如你们所知，灾难并非一日之寒。”
他声音平直，“环境的恶化，冰川消融、海平面上升、极端气候、土壤与水源的工业污染。”
“这个过程持续了数十年，像温水煮青蛙一样，全球都在慢性自杀。”
他推过几张早期的环境监测图，曲线陡峭得令人心惊。
“但环境的崩溃是缓慢的。理论上，人类文明至少还有一两代人的缓冲期去尝试纠错，或者去适应。”
话锋在此一转，陈守国的指尖重重敲在另一份文件上。
“但是真正让这个世界在短短几年内，就从‘危机’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的……”
“是这个。”
他抽出的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呈现的是一种前所未见的细胞结构。
它扭曲、怪异，表面布满了类似棘突的蛋白，核心部分的遗传物质呈现出违反常理的状态，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基因编辑病毒，内部代号‘潘多拉’。”
陈守国的声音更低沉了，带着压抑的怒火。
“七年前，由R国的‘深蓝生物’与m国的‘阿瑞斯军工’联合发起，一项名为‘普罗米修斯’的绝密计划。”
“‘普罗米修斯计划’表面立项理由是研究基因强化，创造能抵抗辐射、耐缺氧、生命力顽强的‘新人类’。”
他翻出几张模糊的卫星照片，上面能隐约看到位于极地冰盖和深海峡谷附近的隐蔽研究设施轮廓。
“但根据我们后来获取的情报，其深层目的远不止于此。”
“他们野心勃勃，试图直接编辑人类基因，创造所谓的‘完美士兵’或‘环境适应体’，甚至想将这种技术武器化。”
下一张照片让王杰等人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巨大培养槽的监控截图，槽内浸泡着难以名状的生物组织。
在培养槽的透明外壁上，赫然印着R国和m国的联合标志。
紧接着的一张，则是培养槽的破裂，荧绿色的粘稠液体喷涌而出，几名穿着防护服的研究人员正疯狂地向后逃窜。
看着照片，几人都能感受到那些人的绝望与恐惧。
“实验失控了。”
陈守国陈述着，语气冰冷。
“‘潘多拉’病毒样本的储存容器发生不可逆的反应，导致主实验室被彻底污染。”
“他们试图封堵，但是失败了。”
“病毒通过地下实验室的排水系统，渗入了深层地下水脉，并在一次地壳微小活动后，顺着裂隙进入了活跃的地热喷口……”
他指向一张全球大气环流模拟图，一个红点在北半球某处亮起。
然后，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红色的污染在模拟气流推动下，以惊人的速度向全球扩散。
陈守国的手指在那张触目惊心的世界地图上划过。
所过之处，代表感染爆发的红色标记密密麻麻地亮起。
“最初的病毒设计有严格的基因靶向性，理论上只感染植入了特定‘标记基因’的实验体。”
他停顿了一下，翻到下一页。
那是一系列早期的变异记录照片。
一只额头上多长了一只浑浊的眼睛的野兔。
还有森林，树木的树皮如同鳞片般角质化，并渗出黑色粘液。
人们生活的城市。
下水道里，老鼠的体型膨胀到猫狗大小，牙齿外突。
昆虫的甲壳变得如同金属，复眼里闪烁着诡异的光……
“脱离了实验室的严格控制，在复杂的自然环境、还有既有污染、以及辐射背景下，‘潘多拉’病毒以远超设计者想象的速度变异、进化。”
“它抛弃了脆弱的靶向性，进化出了能够入侵几乎所有碳基生命体基础细胞结构的‘万能钥匙’。更可怕的是……”
陈守国抽出一份成分对比图，“它与环境中早已存在的各类化学污染物产生了我们无法理解的‘协同效应’。”
“污染物成了病毒的催化剂和变异温床，病毒则赋予了污染物‘活性’和‘侵略性’。”
“两者结合，变异不再是缓慢的，而是呈现出爆发性。”
他重重合上档案，发出一声闷响，仿佛为这段历史盖棺定论。
“病毒在适应不同环境，与当地污染物结合，催化出最适合在该环境下生存和掠夺的变异形态。”
陈守国看向王杰等人，眼神复杂，“我们面对的，不仅仅是被污染的大地和发狂的生物。”
“我们面对的，是一个被疯狂科技释放出来，并且仍在不断学习、进化、试图吞噬一切的……活着的‘生态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