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里像是被扔进了一颗炸弹，惊呼声和倒吸冷气的声音瞬间沸腾。
闪光灯疯了一样爆闪，将台上台下每个人的表情都定格成一幅幅荒诞的画。
信仰，这个刚刚被盘龙县百姓捧上神坛的东西，此刻碎了一地。
周毅脸上的惊愕只停留了不足一秒，就被一种近乎扭曲的狂喜所取代。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大到身下的椅子向后滑出半米远，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痛心！实在是太痛心了！”
他的声音里灌满了悲愤，拳头捶在桌子上，震得话筒嗡嗡作响，仿佛心脏真的被最信任的人捅了一刀。
“秦峰同志辜负了组织和人民的信任！但是！”他话锋一转，手臂高高扬起，“盘龙县发展的脚步绝不能因此停滞！”
“我代表省发改委宣布，为了稳定盘龙县来之不易的大好局面，我将临危受命，暂代秦峰同志，主持联合社所有工作！”
完美的摘桃。
时机，地点，借口，无懈可击。
在全省领导的注视下，在无数镜头的见证中，他以救世主的姿态，完成了这场最华丽、也最无耻的权力收割。
韩雪的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
她想冲上去，想抓住周毅的领子质问他还要不要脸，却被两名维持秩序的安保人员死死拦住，隔成两个世界。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秦峰的眼神。
那道平静的眼神穿过攒动的人头和慌乱的记者，精准地落在她的脸上，不带一丝波澜。
“咔哒。”
一副冰冷的手铐锁住了秦峰的手腕。
在被两名警察一左一右押着，即将带离会场的瞬间，他那双被铐住的双手，在身前做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
食指的指节，在另一只手冰凉的腕骨上，不带任何情绪地，轻轻敲击了三下。
一。
二。
三。
韩雪的呼吸骤然停滞。
这是他们之间，在无数次推演最坏情况后，约定好的最终暗号。
b计划！
混乱中，她悄悄后退一步，再后退一步，整个人融进惊慌失措的人群之后。
她拿出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她毫无血色的脸，指尖颤抖，却又无比精准地发出了一条经过特殊加密的信息。
信息的内容只有四个字。
“净化程序，启动。”
……
与此同时。
京城，那间可以俯瞰金融街的顶层办公室里，陆承正端着一杯威士忌，欣赏着窗外的车水马龙。
一份标题为《扶贫英雄的b面：一个青年干部的堕落与毁灭》的深度新闻稿，已经摆在了他的桌面上。
无数水军账号已经待命。
只等他一声令下，就能掀起一场足以将秦峰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的舆论海啸。
……
前往省城的警车里，气氛压抑。
经侦队长坐在副驾驶，时不时通过后视镜，打量后座那个异常安静的年轻人。
被捕、背叛、身败名裂。
任何一项都足以压垮一个人的意志，但这个秦峰，从头到尾，除了上车时客气地说了句“谢谢”，就再没开过口。
“你倒是沉得住气。”经侦队长终于忍不住了。
秦峰抬起眼皮，被铐住的双手安稳地放在膝盖上，姿态从容得不像一个阶下囚。
他甚至笑了笑：“车里空调不错。”
队长被噎了一下，冷哼一声：“秦峰，别耍嘴皮子，到了地方，我劝你老实交代，争取宽大处理。”
秦峰看着他，慢悠悠地开口。
“队长，你们收到的举报材料，是不是一个没有寄件人信息的U-盘？”
经侦队长的眼神，出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秦峰像是没看见，自顾自地继续说。
“里面的银行流水记录，是不是完美到天衣无缝？每一笔钱的进出时间、金额，都恰好能和我个人的账户动态，严丝合缝地关联起来？”
队长彻底沉默了。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秦峰嘴角的弧度，带上了一丝显而易见的讥诮。
“伪造得太完美，就是它最大的破绽。”
“陆承这步棋，下得很高明，想用一步‘当头炮’直接将死我。”
“可惜，他忘了，他用来过河的那个‘兵’，是我的人。”
……
省厅，审讯室。
四壁皆白，头顶的灯光也白得刺眼，将人的影子拉扯得支离破碎。
一叠厚厚的银行流水，被“啪”的一声，摔在秦峰面前的桌子上。
铁证如山。
“秦峰，看看吧！人证，王老三已经全招了！物证，每一笔钱都清清楚楚！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经侦队长双手撑着桌子，身体前倾，试图用气势压垮对方。
秦峰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更没去看那些伪造的流水。
他只是抬起头，迎着队长锐利的目光，语气平静地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队长。”
“想不想抓一条真正的大鱼？”
队长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秦峰的身体也微微前倾，那双在惨白灯光下黑得发亮的眸子，仿佛能洞穿人心最深处的欲望。
他伸出三根手指。
“三十分钟。”
“给我一台能上网的电脑。”
“我送你一份，谁也抢不走的，天大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