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军部署句容防线的第三日。
甘辉立在方山山顶的三层炮楼顶层,手扶冰凉的城砖,目光如鹰隼般锁死官道尽头。炮楼底层的弹药库里,将士们正将黑褐色的火药包码放整齐,红衣大炮的炮膛已擦拭得锃亮,炮口对准了官道与方山之间的开阔地,那里是苏松至南京陆路的必经咽喉,也是郑军布下的第一道鬼门关。
“将军,前哨骑兵传回信号!”一名旗语兵快步登上炮楼,手中红旗向左急挥三下,“东南方向三十里,发现清军大股骑兵,旗号为‘梁’,约三千余众,正沿官道疾驰而来!”
甘辉嘴角勾起一抹冷硬的弧度,转身对身后副将沉声道:“传令下去,各炮楼校准射程,以官道旁老槐树为基准点,左翼炮群覆盖东侧,右翼覆盖西侧,中路专攻中军。第一道壕沟的鸟铳手进入射击位,第二道壕沟的长枪手备好,铁人军方阵前移至第三道壕沟,盾牌墙展开,半步不得退!”
军令如星火燎原,句容防线瞬间沸腾。
方山脚下的三道连环壕沟,在晨光中如同三条吞噬人命的巨蟒。
第一道壕沟宽六丈、深四丈,底部密密麻麻插着削尖的硬木尖桩,桩顶涂抹着发黑的毒药,壕沟边缘的土坡上,每隔五丈便有一个隐蔽的射击孔,郑军鸟铳手趴在里面,枪口对准官道方向,手指紧扣扳机,呼吸压得极低。
第二道壕沟宽四丈、深三丈,内侧堆砌着一丈高的土坡,长枪手们半蹲在土坡后,五丈长的长矛斜指天空,矛尖映着晨光,闪着森冷的杀意。
第三道壕沟宽三丈、深两丈,底部铺设着厚实的木板,八千人的铁人军分成四个方阵,前排兵士手持宽两尺、高五尺的铁皮盾牌,盾牌拼接处严丝合缝,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钢铁屏障,后排兵士握着长三尺、宽五寸的斩马大刀,刀柄上的布条被汗水浸透,紧紧缠在手腕上,刀刃上还残留着前几日演练时的血痕。
距离第一道壕沟三里外的溧水山林中,马信正趴在一棵老樟树的枝桠上,透过茂密的树叶观察着官道。
他麾下的一万人马,两千骑兵隐蔽在山林西侧的山谷里,战马被蒙住口鼻,蹄子裹着破布,生怕发出一丝声响。八千步兵分成八个小队,分别埋伏在山林边缘的散兵坑中,每个散兵坑旁都堆放着陶制火球和火箭筒,引线已备好,只待点火。
山林中已清理出宽十丈的防火带,防火带外侧的草木上喷洒了少量火油,阳光一照,泛着油光,如同随时会燃起的地狱之火。
“将军,甘将军已发信号,梁化凤部离第一道壕沟只剩十五里了!”一名亲兵压低声音禀报。
马信点点头,从背上取下弓箭,搭箭上弦,对准天空射出一支红色信号箭。
信号箭划破长空,在天际炸开一团红色烟雾,这是通知各伏兵小队做好准备的死令。
山谷中的骑兵们纷纷握紧马刀,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鼻腔中喷出白色的雾气。
散兵坑中的步兵们点燃火箭筒的引线,火星滋滋作响,陶制火球被抱在怀中,温度渐渐升高,灼烧着掌心。
辰时五刻,梁化凤部的先头部队出现在官道尽头。为首的是两百名清军骑兵,身着深蓝色绵甲,头戴铁盔,手中握着雁翎刀,胯下战马通体乌黑,速度极快,马蹄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
骑兵身后,是三千余名绿营马步军,分成三个方阵,前排兵士手持鸟铳,后排握长枪、腰刀,队伍两侧有少量抬炮,由四名兵士一组抬着,步伐沉稳却透着焦躁。
梁化凤身着暗红色总兵官袍,骑在一匹白色战马上,腰间佩着一把镶嵌宝石的腰刀,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的地形,眉头紧锁。
“总兵大人,前方三里处有三道壕沟,郑军已布防!”一名侦察骑兵勒住战马,翻身下马,单膝跪地禀报,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梁化凤抬手示意部队停下,取出望远镜看向句容防线。三道壕沟层层递进,后方的方山山顶隐约可见炮楼轮廓,阳光反射在铁人军的盾牌上,刺得人眼睛生疼。“哼,郑成功倒是会选地方,”梁化凤冷笑一声,“不过区区几道壕沟,也想挡住我苏松绿营的铁骑?传我将令,骑兵在前,冲击第一道壕沟,鸟铳队跟进,压制郑军鸟铳手,抬炮队架炮轰击壕沟土坡,步兵填壕沟,午时前务必突破第一道防线!”
梁化凤的军令迅速传达下去。两百名骑兵分成两队,从官道两侧发起冲锋,马蹄震得地面微微颤抖,嘶吼声、马蹄声交织在一起,如同惊雷滚过。
抬炮队迅速找到平坦地形,将抬炮架在木架上,装填火药和铅弹,炮口对准第一道壕沟的土坡,黑黝黝的炮口透着死亡的气息。
鸟铳队排成三排,前排蹲下,中排半站,后排站立,形成三段射击阵型,枪口对准壕沟中的射击孔,兵士们的手指紧扣扳机,脸上满是狰狞。
“放!”甘辉在炮楼上一声令下,声音穿透喧嚣。
方山山顶的二十四门红衣大炮同时开火,“轰隆”一声巨响,震得山摇地动,烟尘冲天而起。
实心弹带着尖锐的呼啸声飞向清军骑兵,一名骑兵躲闪不及,被炮弹直接击中胸口,绵甲瞬间碎裂,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飞出去三丈有余,鲜血和内脏洒了一地,散发着腥臭味。
另一名骑兵的战马被炮弹击中腿部,马腿应声折断,骑兵从马背上摔下来,还没来得及爬起,就被后续冲锋的战马踩成肉泥,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清军骑兵并未退缩,依旧疯狂冲锋。距离第一道壕沟还有五百步时,郑军鸟铳手发起攻击,“砰砰砰”的鸟铳声密集响起,铅弹如雨点般飞向清军骑兵。
一名骑兵的铁盔被铅弹击穿,鲜血从头顶涌出,顺着脸颊流淌,他闷哼一声,从马背上栽倒,滚落在地,被后续的骑兵践踏而过。另一名骑兵的手臂被铅弹击中,手中的雁翎刀掉落在地,他捂着伤口,惨叫着被战马拖着前进,地面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鸟铳队还击!”清军鸟铳队统领高声下令,声音嘶哑。
前排鸟铳手扣动扳机,铅弹飞向郑军的射击孔。一名郑军鸟铳手刚要再次射击,铅弹穿透射击孔,击中他的肩膀,他惨叫一声,手中的鸟铳掉落在壕沟里,鲜血顺着伤口流淌,染红了身下的泥土,他挣扎着想要捡起鸟铳,却因剧痛浑身抽搐。中排鸟铳手迅速补上,继续射击,双方的远程火力在官道上空交织,铅弹呼啸而过,打在地面上溅起阵阵尘土,打在盾牌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火星四溅。
清军抬炮队也发起了攻击,“轰”的一声,抬炮炮弹击中第一道壕沟的土坡,泥土飞溅,几名郑军长枪手被泥土掩埋,挣扎着爬出来时,满脸是血,头发、胡须上都沾满了泥土,却依旧握紧长枪,目光坚定。梁化凤见状,高声喊道:“步兵填壕沟!冲!后退者立斩!”
五百名绿营步兵手持铁锹和木板,在鸟铳队和抬炮队的火力掩护下,疯狂冲向第一道壕沟。
他们将木板铺在壕沟上,然后用铁锹铲土填入壕沟,动作慌乱却急促。
郑军见状,从第二道壕沟投掷火球和火箭,陶制火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清军步兵中间,“轰隆”一声炸开,硫磺和硝石燃烧的火焰瞬间蔓延,几名清军步兵被火焰点燃,衣衫起火,在地上翻滚哀嚎,发出凄厉的惨叫,皮肤被烧焦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
火箭则射中了铺在壕沟上的木板,木板瞬间燃烧起来,浓烟滚滚,阻挡了清军的视线。
“斩马刀手,清理填壕沟的清军!”甘辉下令,声音冰冷。
铁人军前排的斩马刀手蹲下身子,透过盾牌的缝隙,用斩马刀砍向正在填壕沟的清军步兵。
一名清军步兵刚要铲土,斩马刀从盾牌下伸出,精准地砍断了他的小腿,他惨叫着倒在壕沟边缘,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壕沟里的尖桩,他挣扎着想要爬走,却被另一名斩马刀手补上一刀,头颅滚落在壕沟中,眼睛圆睁,满是不甘。
另一名清军步兵试图用铁锹抵挡,却被斩马刀直接劈断铁锹柄,刀刃顺势砍进他的胸膛,他眼睛圆睁,口中喷出鲜血,倒在地上死去,鲜血顺着壕沟流淌,与之前的尸体混合在一起。
梁化凤见步兵填壕沟受阻,脸色愈发阴沉,下令道:“骑兵迂回侧翼,攻击第二道壕沟!”
剩余的一百多名清军骑兵调转方向,从官道东侧的农田迂回,试图攻击第二道壕沟的侧翼。马信在溧水山林中看得清楚,低声对身边的骑兵统领说:“带五百骑兵,截住他们,一个活口不留!”
五百名郑军骑兵从山谷中冲出,如同猛虎下山,直奔清军骑兵。郑军骑兵身着轻便的皮甲,手持马刀和长矛,速度极快,嘶吼着冲向敌军。
清军骑兵见状,立刻摆开阵型,雁翎刀出鞘,准备迎战。双方骑兵在农田中相遇,马刀碰撞的声音、战马的嘶鸣声、兵士的呐喊声交织在一起,场面混乱而血腥。
一名郑军骑兵手持长矛,刺穿了一名清军骑兵的胸膛,长矛从后背穿出,鲜血顺着矛杆流淌,滴落在农田里,染红了庄稼。
清军骑兵不甘示弱,雁翎刀横扫,砍断了一名郑军骑兵的手臂,郑军骑兵惨叫着从马背上摔下来,被清军骑兵的战马踩死,脑浆溅了一地。
双方骑兵你来我往,激战不休,农田里的庄稼被马蹄践踏殆尽,泥土被鲜血染红,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有的头颅与身体分离,有的四肢扭曲,场面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