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天波用尽全力大喊:“所有盾牌手把盾举起来!捂住口鼻,不要慌乱!”他一把扶起身边一名受伤的盾牌手,将自己的火把塞到他手里,“举起来!照亮道路!”
火把重新点燃,沐天波的指令和微弱的光芒给了兵士们一线希望。沐天波身先士卒,朝着洞口方向猛冲,一边砍杀挡路的毒蛇,一边大声呼喊:“跟紧我!不要掉队!”
兵士们看到主将的身影,终于找回了主心骨,纷纷跟在后面。盾牌手们重新举盾,形成一道移动的屏障,挡住上方掉落的毒蛇。
火铳手和弓弩手虽然看不清目标,却依旧胡乱开火射箭,试图吓退蛇群。杂乱的队形很快重新聚拢,惨叫声慢慢减少,众人朝着洞口奋力冲去。
冲出洞口的瞬间,新鲜空气涌入肺腑,众人忍不住大口喘息。沐天波回头清点人数,原本三十多人的队伍,如今只剩二十来人,个个身上带伤,狼狈不堪。洞内的浓烟还在往外冒,毒蛇也开始往洞外梭行。
众人刚喘过气,山洞口的另一侧突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黑压压的土匪从树林中涌出,足有上百人之多,为首的正是匪首本人,手持大刀,气势汹汹。土匪们挥舞着刀枪,声嘶力竭地喊叫,沐天波等人根本听不懂他们在喊什么。显然,他们从山洞背面的密道绕到正面,打了威明营一个措手不及。
沐天波知道此时绝不能硬拼,当即下令:“撤退!撤下山去!弓弩手断后,火铳手交替掩护!”他亲自断后,挥舞长刀斩杀冲在最前面的几名土匪,为队伍争取撤退时间。
将士们拖着重伤的身体,跌跌撞撞地往山下奔逃。身后土匪的喊杀声越来越近,箭矢如雨点般飞来,不时有人中箭倒地。山路崎岖湿滑,不少人在奔逃中摔倒,又挣扎着爬起来继续跑。沐天波一边撤退一边观察地形,想找可以设伏反击的位置,可土匪人数太多,还占据高处,威明营只能且战且退,一路丢盔卸甲,原本的装备散落一地,士气低落到极点。
到了山下,土匪见威明营人数更多,便没有再继续追击。
天色渐暗,夜幕降临,威明营终于退到山脚的一片开阔地。沐天波环视四周,这里地势平坦,却也无险可守。他知道夜晚行军更加危险,可在这里过夜,又极有可能被偷袭,一时没了主意。
他本想让会抓蛇的将士去抓些蛇,学着土匪的样子反击,又想找丁四再找找马蜂窝。这种丛林里,马蜂窝肯定不止一个。可转头却见丁四蹲在沟里,正帮另一名将士挤蛇毒。
沐天波灵机一动,召集所有能动的兵士:“所有人,立刻动手!以我们为中心,挖一条宽三尺、深两尺的隔离沟,把周围的干草枯枝全部清理干净!”
虽然兵士们都疲惫到极点,却也知道不能停歇,今晚要是被偷袭,很可能被一网打尽。
他们没有锄头铁锹,只能用刀鞘、甚至徒手挖掘。泥土坚硬,一挖一个白印,手上很快磨出了血泡。有人用刀砍土,刀刃卷了口;有人用火铳砸,枪身都凹了下去。汗水混着血水,滴落在刚挖开的泥土上。
夜色越来越深,星光微弱,他们只能借着这点光亮继续劳作。每挖一下,都要先摸索着找准位置,再用力挖掘。有人挖着挖着就栽倒在地,其他人赶紧把他拖到一边,自己接过继续挖。
挖到半夜,不少人手上的血泡破了,伤口在泥土里摩擦,钻心的疼。有人实在撑不住,跪在地上用指甲抠土,指甲都断了好几个,鲜血染红了身前的泥土。有个年轻兵士挖着挖着突然哭了起来,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绝望,他们没想到连土匪都这么难对付。
沐天波的双手也早已血肉模糊,却还在坚持挖掘,一边挖一边鼓励大家:“将士们,再坚持一下!”
凌晨时分,露水打湿了衣服,冷得人瑟瑟发抖。有人开始出现幻觉,看到死去的同伴站在沟对面招手,沐天波赶紧用冷水泼醒他们,让他们继续干活。
不知不觉天亮了,隔离带终于挖成。兵士们瘫坐在地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双手血肉模糊,指甲脱落,露出鲜红的肉。衣服被汗水浸透,又被夜露打湿,冷得瑟瑟发抖。有人开始呕吐,吐出的都是血水。
沐天波清点人数,又少了三个——全是死于蛇毒。将士们把尸体拖到隔离带外,含泪简单掩埋。
埋好阵亡的将士,沐天波下令:“把清理的干草枯枝全堆到沟外!点火!”
将士们立刻按令行动,无数可燃物铺成宽丈余的环形火带。火折子抛落的瞬间,“呼”的一声,烈焰窜起三尺高,如赤色长龙环绕山脚。
恰好这时刮起了晨风,山风助威,火势顺着草木疯涨,很快烧到山脚树林,噼啪燃烧声中,浓烟滚滚升空,整座山迅速被火焰包围。
而隔离沟内没有任何可燃物,火焰被牢牢挡在外侧。沐天波就是要借烟火高温将山上残匪逼入绝境:要么在山上被熏死,要么只能硬冲下山,直面一千七百余名将士的铁阵。
很快,山上有被火焰烧得脱落的石头滚下来,沐天波让将士们注意躲避,随后拔剑直指山头,声震四野:“列阵!”
将士们瞬间抖擞,按指令快速铺开环形阵势:三百名盾牌手沿隔离沟内侧紧密排列,宽厚的盾牌相互嵌合,如铜墙铁壁扎根泥土,盾沿寒光闪烁;五百名火铳手分三排半蹲在盾牌间隙后,枪口越过盾沿,对准三条上山必经之路;九百名长枪手在最后排形成密集枪林,长枪斜指前方,枪尖如繁星般闪烁,与盾阵、火铳队构成三层无死角防线,将下山通道彻底封死。
将士们围着山形成一个环形,把山顶四面包围。
沐天波站在阵眼,扫视山头。火焰蔓延声中,山上传来树木倒塌的巨响,夹杂着土匪焦躁的叫喊。
烟火已让他们无立足之地。他高声传令:“前排火铳手准备,打乱他们阵型;盾牌手死守防线,不得让一人冲过沟沿;长枪手见机补刺,不留活口!”
浓烟中,杂乱的脚步声和嘶吼声越来越近。先是几道黑影冲破烟雾,被火带烈焰逼得连连后退,紧接着,几百名土匪顺着三条山路蜂拥而下。为首的匪首满身烟灰,双目赤红,挥舞大刀嘶吼:“冲下去!踏平他们!”
沐天波挥剑大喝:“开火!”
“砰!砰!砰!”三百支火铳同时轰鸣,硝烟瞬间弥漫阵前,如黑云压顶。铅弹带着刺耳的呼啸,密集地砸向蜂拥而下的匪群。
冲在最前的二十余名土匪来不及反应,胸口、头颅瞬间被打穿,鲜血喷涌而出,身体像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火带边缘,被烈焰舔舐着燃起焦糊。后续土匪被这突如其来的重击吓懵,阵型瞬间散乱,有人转身想退,却被身后的人推着继续往前冲,哭喊声、咒骂声混作一团。
匪首红着眼嘶吼,挥舞大刀劈开挡路的尸体,带头冲破火带余烬,脚下踩着滚烫的草木灰,朝着盾阵猛扑过来。八百土匪如决堤的洪水,踩着同伴的尸体冲向阵前,刀枪挥舞得寒光闪烁,疯了似的撞向威明营的防线。
“死守!顶住!”沐天波长剑直指,盾牌手们齐声大喝,双臂死死顶住盾面。
“咚!咚!”土匪的刀锋、枪杆狠狠砸在盾牌上,震得将士们虎口发麻,脚步深陷泥土,但盾阵依旧如磐石般稳固。就在土匪攀爬隔离沟、试图翻越盾牌的瞬间,后排长枪手齐齐发力,九百支长枪如毒蛇出洞,从盾间隙中猛地刺出,枪尖带着破风的锐响,精准扎进土匪的胸腹、咽喉。盾牌上溅满鲜血,顺着盾面往下淌。
“啊——!”惨叫声此起彼伏,冲在最前的土匪成片倒下,尸体堆积在隔离沟边,鲜血顺着沟壁往下淌,汇成暗红的溪流。
有的长枪直接刺穿土匪的身体,枪尾都染满鲜血;有的土匪被数支长枪同时贯穿,身体悬在半空抽搐。可土匪依旧前仆后继地往上冲,有的甚至抱住枪杆往前拖拽,想撕开防线缺口。他们没有退路,退回去就会被烧死、熏死。
西侧盾阵被土匪集中冲击,已有两名盾牌手被砍伤倒地,沐天波立刻嘶吼:“西侧收缩!长枪手补位!火铳手第二排上膛,瞄准缺口射击!”将士们闻声而动,西侧盾阵快速向内收紧,相邻的盾牌手立刻补上空位,长枪手们调整角度,形成更密集的枪林,将试图突破的土匪硬生生捅了回去。第二排火铳手快速填装弹药,对着缺口处的匪群扣动扳机,又是一片土匪应声倒地。
战斗越打越烈,威明营的环形阵型在土匪的冲击下不断向内收紧,从最初的百丈周长缩至五十余丈,盾阵始终牢牢锁住外围,火铳手在间隙中交替射击,长枪手持续输出致命伤害。将士们杀红了眼,汗水、血水混在一起顺着脸颊往下淌,手臂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却没人敢停下。
匪首眼看手下成片倒下,自己却连盾阵都碰不到,急得双目欲裂,挥舞大刀砍断一支刺来的长枪,像猛虎一样嘶吼着冲向阵前。可刚冲到沟边,三支长枪同时刺向他,他慌忙格挡,却被侧面一支火铳击中肩膀,鲜血瞬间染红了半边身子,只能踉跄着后退,被手下死死拉住。
战斗持续了一个时辰,土匪已死伤近半,剩下的人也都筋疲力尽,攻势渐缓。沐天波让亲兵把那个俘虏押到阵前,冷声道:“让他们投降,否则你第一个死!”
俘虏吓得魂飞魄散,立刻扯着嗓子用方言大喊:“住手!把手里的武器丢掉,跪在地上,否则都得死!”
匪群中有人听到熟悉的声音,动作明显一滞。俘虏见状,继续大喊:“放下武器!你们看,刚才投降的五十多个兄弟都活着!”他指着被押在一旁的俘虏,声音都喊破了,“别打了!”
匪首捂着受伤的肩膀,还想组织反扑,可看到手下们涣散的神情,知道大势已去。一名土匪突然扔掉刀,跪在地上大喊:“我投降!我投降!”这个举动如多米诺骨牌,立刻有十几人跟着放下武器。
沐天波见状,让俘虏继续喊话。
俘虏拔高声音:“快点放下武器,否则杀无赦!”
终于,匪首长叹一声,扔掉大刀。剩下的五百多名土匪如蒙大赦,纷纷扔下兵器,踉踉跄跄地走到指定地点集合。威明营的将士们立刻上前,用绳索将他们捆住,押到一旁看管。
捆完俘虏,清点战果:土匪战死四百余人,俘虏五百余人。威明营也付出了沉重代价,战死六十余人,伤一百余人,弹药消耗大半,不少人精疲力尽,随身携带的干粮也所剩无几。此地不宜久留。
沐天波开口说:“所有人,割下匪尸左耳,杀多少就割多少,不许混着别人的。否则不但没有奖赏,还要军法处置!”
随后,战场上响起切割声与兵器碰撞声交织的异响。有的将士麻利地俯身收割,腰间的布包很快鼓胀起来;年轻新兵蹲在一旁吐了好几次,却还是咬着牙继续,身边一名老兵拍着他的肩:“快点割,割完了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沐天波见有人敷衍了事,开口提醒:“每只耳朵都要完整,缺边少角的不算数!一只耳朵一两二钱银子,够你们置地买粮,别给自己找不痛快!”将士们闻言,愈发仔细,连掉在草丛里的耳朵都翻找出来,生怕错失一文赏钱。
很快该割的都割完了,沐天波下令:“把尸体全部扔进火里烧掉!防止瘟疫滋生!”
俘虏们和将士们一起拖着匪尸往余火未熄的火带里扔,尸体遇火发出滋滋声响,焦糊味混着一两二钱银子的念想,让不少人暂时压下了恶心。四百多具尸体尽数投入火海,烈焰窜起丈高,映红了将士们挂着布包的身影。有人摩挲着沉甸甸的布包,低声盘算:“我斩了3只,能拿三两六钱,回去就给婆娘扯块好布!”旁人听了,忍不住炫耀:“我割了七只,快十两了!”
天很快又黑了,火势也渐渐弱了下去,灰烬随风飘散。沐天波下令:“押上俘虏,班师回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