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意志降临的瞬间,世界,静止了。
风,停了。
肆虐的能量风暴,凝固了。
【不只是风,连同声音、光线、乃至最微观的粒子运动,都在这一个刹那,被一股无法理解的伟力,强行按下了暂停键。世界变成了一幅绝对静止的油画,色彩鲜明,却毫无生机。】
远处,那些正焦急冲来的玄天圣地弟子与神庭使者,他们的身体,连同一个脸上的表情,都被定格在了半空中,如同琥珀中的蚊蝇。
时间与空间,在这一刻,仿佛失去了意义。
整个东荒,乃至更遥远的大地,所有生灵,无论修为高低,无论身在何处,都在同一时间,感受到了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无法抗拒的恐惧。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冰冷的眼睛,在九天之上,缓缓睁开,漠然地,俯瞰着脚下这片渺小的尘埃。
【那不是物理意义上的眼睛,而是一种更高维度的“注视”。在这道“注视”下,天地间的法则都在哀鸣、退避。所谓的道,所谓的理,都成了可笑的呓语。存在与否,只在这一念之间。】
麻衣女子那只即将按在苏厄后心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她掌心那团,由她全部生命凝聚而成的,足以净化大乘期修士的“净化之光”,在那股苏醒的意志面前,就如同黑夜中的一粒萤火,遭遇了吞噬天地的皓月。
连一丝涟漪,都没能掀起。
便在万分之一刹那,无声地,熄灭了。
她的脸上,那股殉道者般的狂热,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无法理解的骇然与恐惧。
【她毕生的信仰,她所侍奉的神明,在这股意志面前,渺小得像个笑话。她终于明白,自己引以为傲的“净化”,在真正伟大的存在眼中,不过是孩童的玩火游戏,连被正视的资格都没有。原来,神之上,还有……‘神’。】
她想尖叫。
她想后退。
她想,做些什么。
但她,什么都做不到。
在那股意志的威压下,她的神魂,她的肉身,她存在的概念本身,都开始从最基础的粒子层面,寸寸崩解,分解,化为虚无。
没有惨叫,没有鲜血。
她和她带来的那些残部,就像是被画师,从画卷上,轻轻地,用橡皮擦,抹去了一般。
彻底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仿佛,他们从未存在过。
不远处,另一片废墟之中。
同样身受重伤的凌清霜,也被这股恐怖的威押,死死地,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她体内的“神恩法则”,在这股意志面前,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无法升起,如同遇到了天敌的羔羊,瑟瑟发抖,被死死地压制在了道基的最深处。
【那源自神庭,被她视作最高力量源泉的法则,此刻正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其上烙印的神圣符文正在被一种更古老、更霸道的力量所侵蚀、覆盖。她感觉自己与神庭的联系,正在被这股意志强行切断,她从高高在上的神使,瞬间被打落凡尘,成了一只随时会被踩死的蝼蚁。】
她的眼中,充满了比面对苏厄时,强烈千百倍的,极致的恐惧与绝望。
她终于,隐隐约约地明白。
神庭,让她下界来夺取的,到底是一个,何等恐怖,何等伟大的存在!
那根本不是下界生灵,能够染指的力量!
那股苏醒的意志,似乎只是为了清除掉对宿主的直接威胁。
在抹去了麻衣女子等人之后,它那漠然的“目光”,缓缓扫过整个东荒。
东荒,各大禁地深处。
那些正在血腥祭祀,满心欢喜地,准备开启“地狱之门”的老怪物们。
无论他们身在何处,无论他们布下了多少重防御禁制。
都在同一时间,身体猛地一震,齐齐发出了一声痛苦的惨叫!
“噗!”
一口混合着神魂碎片的本源精血,从他们口中狂喷而出。
【在他们的神魂之海中,那道目光化作了万古的混沌,化作了星辰的生灭,化作了宇宙的轮回。他们穷尽一生追求的“永恒”,在那道目光中,不过是一瞬的泡影。这种来自生命位格上的绝对碾压,比任何神通、任何法宝都更加致命!】
他们那坚如磐石的道心,在这跨越了无尽空间的,仅仅一道目光的扫视下,便如同被巨锤砸中的玻璃,瞬间布满了裂纹,几近崩溃!
他们的神魂,被直接重创!
这一刻。
东荒所有的修士,都在自己的脑海中,清晰地,“看”到了那股意志的存在。
他们看不清那是什么。
但他们能感觉到,那股凌驾于天地万物之上,视众生为蝼蚁的,绝对的“位格”。
他们终于明白。
那个以一己之力,搅乱了整个东荒的魔头苏厄。
他的背后,站着的,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不可名状的“古神”!
所有的反抗之心,所有的侥幸心理,所有的阴谋诡计。
在这一刻,都彻底地,化为了乌有。
只剩下了,最原始的,最纯粹的……臣服。
做完这一切,那股古老而漠然的意志,似乎觉得,周围的“苍蝇”,都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它如同退潮的海水一般,缓缓地,退回了苏厄的眉心,重新陷入了沉寂。
天地间的禁锢,解除了。
风,重新开始流动。
那些被定格在半空中的身影,也恢复了行动能力。
但整个东荒,却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苏厄眉心的印记,闪烁着微弱的黑光。
一股股精纯的,源自咒祖残魂的本源力量,如同涓涓细流,开始滋养、修复着他那残破不堪的身体。
【断裂的骨骼在噼啪声中自行接续,甚至比之前更加坚固;干涸的经脉被那股本源力量重新冲刷、拓宽,变得更具韧性;就连他消耗殆尽的神魂,也在那股力量的滋养下,以惊人的速度重新变得饱满、凝实。这不仅仅是恢复,更像是一场深层次的蜕变与重塑。】
他的伤势,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恢复着。
片刻之后。
他从废墟中,缓缓站起,身上的伤势,已恢复了大半。
他活动了一下筋骨,感受着体内那股劫后余生的力量。
【每一步落下,都像踩在凌清霜的心脏上。废墟的碎石在他脚下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在这死寂的天地间,显得格外刺耳。曾经,他是追逐她光芒的影子,现在,他成了笼罩她一切的黑暗。地位的逆转,来得如此彻底,如此残酷。】
然后,他转过身,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那个依旧被余威震慑,瘫软在地,动弹不得的凌清霜面前。
他看着她那张,布满了恐惧与绝望的,曾经让他魂牵梦绕,也让他恨之入骨的脸。
他缓缓蹲下身,与她平视。
他伸出手,轻轻地,拂去了她脸颊上的一丝灰尘。
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珍贵的瓷器。
“游戏,结束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平淡,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现在,告诉我。”
“神庭……在哪里?”